第三十六章求見太后
「什麼!你說父親將娘一紙休書趕回了劉家!」
白娉婷此刻坐在綉面錦緞披蓋的桌旁,素手一拍桌案,整個人便站了起來。
「是啊大小姐!昨日老爺將夫人喚到了他和已故白夫人的屋子裡頭,過了半個時辰便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奴婢們以為只是夫妻兩個拌嘴吵架,卻不想,當天晚上老爺便叫了劉家的人將夫人給接回去了!」
前來稟報的人是劉氏院子里的一個丫鬟,此刻在林王府中,還指望著白娉婷能夠回去救劉氏一程。
白娉婷攪弄著手中的方帕子,前幾日她依稀聽到過一些關於劉氏與當年白夫人之死的傳聞,當時她正忙著將林潤玉從黃塵煙的房裡給搶過來,就並未太上心,想著事情過了這麼些年,自己的娘也是個厲害角色,想必很快便能應付過去。
卻不想竟然會鬧得這樣嚴重!
「大小姐,您快回白府去勸勸老爺吧,夫人這一走,可是全上京的人都是在看著笑話呢!」丫鬟道。
白娉婷咬著唇瓣,卻搖了搖頭,她在白府里也有十幾年,最是清楚自己父親的這個脾氣,他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能勸得動的!
「若是貿然回白家勸說父親,怕是不妥……」白娉婷用青蔥般的指頭在桌上扣動著,眼中思緒轉動。
如今之計,唯有找一個能夠鎮得住白顯仁的人,才有挽回的一線生機。倘若劉氏當真成了被夫家一紙休書送回娘家的棄婦,只怕她從今以後在人前也會白白低人一等。
她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白娉婷心中思量著,忽地想到了一個人,陰霾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亮了起來,沖著門外的小廝喊到:「萊安,收拾一下,本妃要進宮一趟!」
壽康宮的正殿之中,太後端著參茶小口地嗦呷著,熱湯的茶湯色澤金黃濃郁,一看便是上等的老參所泡。
「你這丫頭許久也不來看哀家的,今日怎的有閑心了?」太后慢悠悠地撇開著瓷杯里的茶沫,抬起頭來看了白娉婷一眼。
「姑媽,不是婷兒不盡孝心,只是日日要替世子爺打點府里,總是不得空,還望姑媽莫要怪罪才是。」白娉婷柔聲道,心裡揣著劉氏的事,隱約也有些急躁著。
太后呷著參茶笑了一聲,心中又怎會不清楚白娉婷今日來是有事相求?她一個世子側妃,根本沒有當家主母打點宅院的權利,又何來不得空之說。
「有什麼事便說來,哀家見不得這樣拐彎抹角的。」太後放下瓷杯,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端坐著問道。
白娉婷訕訕地笑了笑,偷偷瞄一眼太后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於是沉下眸子,嘆了口氣道:「姑媽,婷兒也不是有意要來勞煩姑媽,只是這件事情實在是茲事體大,婷兒不得不來求您啊!」
她委委屈屈地挪得離太后近了些,緩緩開口道:「您在宮中頤養天年,不明白這宮外頭的動靜,昨日里,父親竟一紙休書將母親給休了,連日送回了劉家!」
太后一聽,眉頭也是皺了起來,白顯仁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平日里做事她也看在眼裡,是穩重無疑的,忽然之間休妻這樣的莽撞之舉,倒不像他平日所為。
「你父親他可曾說過什麼?與你母親有何爭辯?」
白娉婷眼珠子轉了轉,咬著唇瓣搖頭道:「婷兒不知,只是父親聽信了小人的讒言,以為母親是害死白夫人的兇手,才這般生氣。」
「姑母,您可一定要勸勸父親啊!父親此番作為,且不說影響了他在朝中的聲望,退一步看,一個宅子怎能沒有女主人,母親這一走,白府怕是上下都不能安生的!」
太后撥弄著指甲上燦金雕鑭鑲紅寶石的長尖護甲,暗暗有了幾分打算,那個劉氏她是見過的,一副小家子氣的面孔,即便白顯仁折了她重新娶一門,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只是休妻是小,白顯仁的名聲卻大,若無緣無故廢了劉氏,讓皇長子一派的人藉機生事,便不大好了。
「姑媽……」白娉婷見太后未曾搭話,以為她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不由得有些急切起來。
「侄女求求您了,您就幫幫母親吧!她一個弱女子,又怎會去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父親是個耳根子軟的,聽了外頭的賤民幾句讒言,竟就不管不顧地休妻,此事若是在大萊宣揚開開,豈不是人人都要學了去了!」她言之鑿鑿,彷彿大義凜然一般,跪在太後面前一雙眼睛含屈帶冤,為劉氏憤憤不平。
太后雖是有些不悅她咄咄逼人的態度,卻也擔心著白顯仁今後的仕途,點頭道:「你且安心回去便是,你父親那頭我自會去說。」
得了太后金口的允諾,白娉婷才歡喜著磕頭謝恩,心中的石頭微微放下了些,若是她成了一個棄婦的女兒,在林王府中定然遭人恥笑踩壓,只要太后出面平了此事,她便可高枕無憂了。
那廂,劉氏被送回了娘家之後,整個白府倒是平靜了起來,沒有了劉氏日日的指手畫腳,下人們多少也覺得心中快活了。
白顯仁還沉浸在髮妻之死的真相中鬱鬱寡歡,卻接到了宮裡的傳召,道太後傳他進宮有要事商議。
壽康宮正殿之中,白顯仁坐在下手,眼底皆是一片青紫之色,看得太后是心疼不已,責怪道:「顯仁,你這幾日是怎的這樣憔悴?不是姐姐說你,那劉氏雖說不是個頂好的,卻是你自己扶上平妻位子的,如今你說休妻便休妻,讓別人怎樣看你?」
白顯仁苦澀地搖搖頭,他如今又在乎什麼旁的人眼光,劉氏做的那些事情怕是遲早都要傳開去,介時他寵愛殺害髮妻真兇十幾年才會成為滿上京人的笑柄。
「姐姐,這各中緣由,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
白顯仁嘆氣著扶著膝蓋,將這些天來從白管家調查劉氏毒殺白夫人,到劉氏啷噹認罪的經過一字不漏地說與太后。
太後起初還以為是白顯仁自己個兒聽了他人議論而產生的偏見,可越聽到後頭,卻越是心驚,太后也是在當年金萊長公主府里摸爬滾打過來的精細之人,豈會不知劉氏這等謀殺嫡妻與丈夫親子的女人是何等其罪當誅。
「姐姐,你莫再勸我,劉氏我是斷然容不下的,倘若再留她在白府,恐怕我哪一日會親手了結了她,替阿樺和孩子報仇。」白顯仁眼中已不見波瀾,他彷彿短短几日便老了幾十歲一般,一顆如同遲暮老者的心,早已經滿目蒼夷。
太后亦是深深一嘆,不再言語,她是看著阿樺和白顯仁恩愛過往的,那個女人是真真的柔情似水,與白顯仁曾是羨煞旁人的鴛鴦愛侶,只是紅顏薄命,終是不得長久。
「姐姐知道你心裡的苦楚,定是不會逼你,再者,劉氏這般毒婦,留在白府更是禍患,不留也罷。」
白顯仁疲憊點頭,他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去填補心中的空洞,既是對髮妻的愧疚,沒能在她遇害前看清劉氏的為人,亦是為自己寵愛劉氏多年而抱有深深的罪惡感。
「顯仁,打起精神來,逝者已逝,阿樺她終究是個福薄的,你卻不可隨她一同死了心去。你的路還長著,皇帝那頭,且仔細些。」太后拍著白顯仁的手背,眼深地看著他,言語之間是暗示與提點。
白顯仁眼中閃過波瀾,臨了終是嘆了口氣,疲累道:「顯仁省得,多謝姐姐提點。」
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好,你且回復歇息去吧,莫要太過傷神。」
白顯仁拜過禮之後,便起身告退。
壽康宮的正殿門前,有一身著水藍曳地長裙的女子立在外頭,雙腳踱步,滿面的焦急之色。
她見白顯仁從殿中走出,面上有些許波動,端著禮上前一福身道:「父親……」
白顯仁雙手背在身後,眼瞧著白娉婷,便會想起劉氏來,只是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便自顧自地抬步離去。
白娉婷自是不明所以,目視著白顯仁越走越遠,氣惱地跺了跺腳,提起長裙便邁步跨入了壽康宮正殿。
「姑媽……!」她一邊邁步一邊往太後身旁靠近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太后勸說白顯仁的結果。
誰知太後面色一沉,將手中的茶杯猛地一落,呵斥道:「誰人教地你這樣不懂規矩?哀家未曾傳召你,如何自己闖進殿里來?」
白娉婷冷不丁地嚇了一跳,喏喏地曲膝行禮道:「侄女只是……只是心急了些,擔心著父親的情況,這才失禮……姑媽莫怪!」
太后冷哼一聲,整著指頭上的護甲,又怎會不知,白娉婷這樣奔走,全然是為了她那不爭氣的娘和她自己,怕自己在林王世子府上沒了臉面罷了。
「果然是劉氏的女兒,平白地沒有規律!」太后沉聲道,「在哀家面前,要尊稱哀家為太后,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