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滿身刺青的浪子燕青
新仇舊恨,武鬆恨江楓!
“我遲早殺了西門狗賊!”
江楓的罪責有三:第一個是毒死他兄長;第二個是大庭廣眾之下率眾將他給群毆,讓他丟人現眼;第三個是最讓武鬆難以承受的是職務被免掉,從光鮮體麵的縣衙都頭變成了普普通通的皂隸!
盡管恨得牙根疼,但是武鬆不敢再公開去找江楓的麻煩!
李達天吹胡子瞪眼地警告他:傻大個,你聽清楚了,西門大官人乃是我的戰略合作夥伴,以後事業騰飛的金主,我恨不得將他當佛祖一樣供奉起來,你他娘的少找他的麻煩!任何不利於西門大官人名聲的話都不能說,任何損害西門大官人利益的事兒都不能做,再敢惹是生非,皂隸也沒得做,馬上收拾鋪蓋卷滾蛋!
武鬆慫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了這份工作!
知縣大人發了怒,武鬆隻得臊眉耷眼地告退了。
但是他發誓:西門慶這廝最好別落到自己手裏,不然自己非得宰了他不可!
武鬆報仇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路!
這天夕陽西下,城門即將關閉之際,陽穀城外來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都是風塵仆仆,滿臉的疲憊。
中間騎著白馬的是主人!
左右兩邊一老一少兩個扈從。
懂行的人都知道這匹馬便是大名鼎鼎的照夜玉獅子馬。
能騎上這匹當時第一駿馬的人自然不是等閑之輩。
這人確實也非等閑之輩。
他便是大宋首富,被稱為玉麒麟的盧俊義。
盧俊義三十多歲,器宇軒昂,目如點漆,麵若銀盆。
左邊的少年麵白如玉,劍眉星眼,麵無表情,英氣逼人。
他便是有名的浪子燕青。
右邊是盧俊義的管家李固。
李固長得瘦臉如刀,亦是不苟言笑,一雙蛇眼深如淵底,這樣的人城府極深,尋常人決計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三人進了城,所經過之處總引得路人回望。
有兩個原因:
男人回望是因為盧俊義的馬。
女人回望則是回看俊美的燕青。
燕青滿臉的冷峻,目不斜視,對周圍女子交頭議論的聲音充耳不聞,唯有當有人企圖靠近身邊的盧俊義時,他的眼才如同鷹一樣警覺起來,手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寶劍。
燕青對盧俊義忠貞不二!
他相信:如果沒有盧俊義,他這條命早就沒有了。
盧俊義是他的救命恩人!
燕青堅信:隻要不違背天地良心,隻要盧俊義需要,他願意以死相報。
燕青的小名叫燕小乙。
燕青從小便父母雙亡,五六歲便開始沿街乞討為生。
那一年年底,大名府大雪紛飛,滴水成冰。
天色將晚,冰天雪地,一天沒討到吃的,饑腸轆轆的燕青搖搖晃晃地跑到張大戶家門口躲避風雪。
張大戶乃是當地出了名的惡霸!欺男霸女,收租放貸,無惡不作!
燕青剛蜷縮到大門底下,正巧張大戶帶領著幾個家奴出門,一開門便瞅見蜷縮成一團的燕青。
朱門酒肉臭,肥得跟豬一樣的張大戶非但沒有施舍給燕青一點殘羹冷炙,反倒發了雷霆怒火。
“奶奶的,大年底就被要飯的堵門,實在他娘的晦氣!”
張大戶狠狠地踢了燕青一腳,
幾個家奴見狀,也紛紛跟著挽起胳膊,擼起袖子,圍著弱小的燕青一頓狂毆,燕青隻得滿地翻滾,苦苦求饒!
最後燕青被打的鼻青臉腫遍體鱗傷,這還沒完!
張大戶故意扯著嗓子喊:“趕緊滾!”
惡仆們停了手,燕青掙紮著站起來,然後撒腿便跑。
跑出去不到一箭之地,張大戶賊兮兮地叫過來自己的兒子張彪。
“兒子,放狗!”
張彪答應一聲,回身從家裏牽出來五條巨型猛犬!
張彪指了指正往前跑的燕青,然後吹了一聲口哨,那幾頭惡犬迅速如同離弦之箭一樣衝了上去。
燕青聽見身後動靜不對,下意識地回頭瞅了瞅,突然看見五條惡犬張著大嘴,露出獠牙,極速追來!
燕青嚇得魂飛魄散,拚命狂奔。
無奈風疾雪大,路麵濕滑,再加上自己身體羸弱,幾天沒吃上頓飽飯,往前跑了沒幾步,便摔倒在地上。
轉瞬之間,幾條惡犬追上來,圍著他一通撕咬……
燕青拚命護住了臉。
除了臉沒被咬傷,他的手腳、胳膊、腿,渾身上下被咬得全身沒有一塊好地方。
幸虧他身體單薄,瘦得皮包骨頭,不然這些惡犬非得將他撕成碎片不可。
燕青昏死過去。
張大戶的兒子吹了聲口哨,幾條惡犬這才放開他,搖著尾巴朝著主人狂奔而去……
然後張大戶得意洋洋地帶著幾個惡仆離開了。
盧俊義帶著兩個夥計要賬回來。
他看見冰天雪地裏倒著一個黑影,盧俊義覺著不對勁。
他慌忙走近一看。
看見昏死在冰天雪地中的燕青,盧俊義痛心不已。
他趕緊脫下身上的鬥篷給燕青蓋上,然後吩咐兩個夥計將燕青抱上馬。
回到家以後,盧俊義一邊吩咐人將燕青抱上火炕,熬薑糖水喂給他喝,然後吩咐人火速請郎中來給燕青診治……
七天以後,燕青醒了過來。
他發現渾身上下被包裹得如同木乃伊一樣。
他問身邊照顧自己的仆人。
“我這是在哪裏?”
“盧府!”
“誰救了我的命?”
“你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是盧員外救了你。”
“哪個盧員外?”
“大名鼎鼎的玉麒麟盧俊義。”
燕青感恩得淚涕橫流:“盧……盧員外,在哪裏?”
“生意忙碌!他出門了,下個月才能回來,你安心養傷便是!”
一個月以後,燕青身上纏裹著的白布終於去掉,當他看見自己的身體以後,他萬念俱灰!
渾身上下疤痕累累,沒有一塊好肉,皮膚如同千年的樹皮差不多。
“郎中,我的傷還能治好嗎?”
“孩子,能保住你這條命,盧員外已經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
少年皆有愛美之心,瞅著渾身的傷疤淚如雨下,燕青萬念俱灰,幾次試圖自殺,幾次自殺未遂。
身邊的人紛紛勸他。
“孩子,你不能死!盧員外會怪罪我們的!”
“盧員外好心救你,如果你死在他府上,給他惹上官司咋辦?”
“仇還沒有報?為什麽要死?”
“還是等盧員外回來吧,他手眼通天,總會有辦法的!”
眾人議論紛紛之間,盧俊義回來了,跟隨在他身後還有一個身體消瘦的中年人。
燕青趕緊起來給磕頭:“感謝盧員外救命之恩!”
盧俊義慌忙將他攙扶起來。
盧俊義將身後的中年人介紹給燕青。
“這位是東京翰林圖畫院的張擇端先生,當今最有名的畫師!我這次去京城,張先生正在全力作《清明上河圖》,說起你的遭遇,百忙之中抽時間來看看你。”
燕青很納悶!
“請醫師為我治病,請畫師來幹什麽?”
張擇端衝著燕青拱了拱手。
“請小哥脫掉衣服!”
燕青心裏一百個不情願。
身上消除不掉的傷疤是他心頭的一個刺,他無論如何不願意讓人看見。
燕青扭頭瞅了瞅盧俊義。
盧俊義淡然笑笑。
“讓張先生給你看看吧。”
燕青這才很不情願地脫掉了上衣。
張擇端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最後點了點頭。
“我馬上準備作畫之物!”
正當燕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盧俊義說話了。
“燕青,張先生要以針做筆,以膚為布,他要在你身上作畫,這樣你身上的疤痕便能掩蓋住了。”
燕青再次磕頭謝恩。
這位盧員外不僅樂善好施,行俠仗義,而且觀察細致入微,他早就想到滿身傷疤給年幼的燕青形成的心理陰影。
於是他便跑到京城尋找破解之道,訪遍京城名醫,聽他講述完燕青的傷情以後,所有人都搖頭表示愛莫能助。
最後有朋友說:“盧員外勿要擔心,既然那個少年身上的傷無藥可治,那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請作畫的高手在他身上依勢作畫,這樣就能遮掩住傷疤了。”
盧俊義深以為然,連連點頭,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恰好盧俊義與京城最有名的畫師張擇端是好朋友!
張擇端是個鬼才,除了水以外,他可以在任何物件上作畫,而且技藝精湛,鬼斧神工,連宋徽宗都對他敬重有加,將其請到皇宮請教書畫。
盧俊義去拜見張擇端,然後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張擇端。
張擇端頓時來了興趣。
“在人的肌膚上作畫?我還從未試過,盧員外,馬上帶我去見見這個少年,我願意嚐試一番!”
於是盧俊義便帶著張擇端到了自己大名府家中。
張擇端不愧是天下最有名的畫師,他全神貫注,一絲不苟地忙活了三天。
這三天水米未進,當他完成最後一筆,塗好了顏料,當時便累得昏厥到底。
盧俊義十分過意不去,重金酬謝。
但是張擇端分文不取。
“多謝盧員外天馬行空的主意,才給了張某這個機會,我已經感激不盡,哪裏還敢要你的錢物!”
說完以後,張擇端興衝衝地取來銅鏡,遞到燕青手中:“小哥自己看看,是否滿意?”
燕青遲疑一番,結果銅鏡看了看。
燕青驚喜異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身醜陋的疤痕變成一副湧動的圖畫。
大名鼎鼎的張擇端果然名不虛傳!
燕青不由地喜極而泣!
“多謝張畫師!”
張擇端最後感歎道:“唉,張某畫了大半輩子畫,唯有這幅最為滿意!”
“張兄,我願意給圖畫院捐一大筆銀子……”
張擇端再次笑而拒絕。
“唉,承蒙盧員外一片好意!當今徽宗皇上雖然治國無方,但是酷愛金石字畫,他每年都往我們圖畫院撥銀子,我們有花不完的銀子。”
最後,張擇端急匆匆告別,回京城繼續全力準備他的《清明上河圖》去了。
等燕青徹底養好了傷,盧俊義將他叫到跟前。
“小哥,你的傷已經好了,我給你些銀子做本錢,去謀份差事吧。”
燕青跪倒磕頭:“盧員外,我的命是你給的,燕小乙願意今生為奴,刻苦習武,永遠追隨主人,保護主人的安危!”
“咱們倆有緣,不宜主仆相稱,咱們還是結拜為異性兄弟吧?”
燕青誓死不肯:“主人,我燕小乙卑賤如蟻,哪裏敢高攀盧原外,更不敢與您兄弟相稱,而且我的命是你給的,縱然我燕小乙終身為奴都難以報答主人恩德的百分之一!”
盧俊義見他心意已決,便也不好再勉強,萬般無奈才答應了燕青。
在盧府調養了幾個月,燕青身體結實了不少。
燕青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一瞅便是練武的好苗子。
盧俊義精通拳腳,功夫了得,起初他親手教給燕青武藝。
燕青觸類旁通,一教就會!
盧俊義的功夫很快便學到了手!
盧俊義的朋友遍布天下,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不乏功夫了得的武術高手。
盧俊義帶著燕青行走江湖,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領著燕青訪問當地的高手,請他們教給燕青各種技藝!
燕青的武藝突飛猛進!
這天盧府門外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瘋瘋癲癲的道士!
道士敲響了盧府的院門,仆人打開了門,道士問:“這裏可是大名鼎鼎的盧俊義的宅院?”
“不錯!”
“貧道兩天沒吃東西,想化些齋飯!”
盧俊義樂善好施,叮囑過府上的仆人,無論是要飯的乞丐,還是登門化緣的僧道,一定要以禮相待!
仆人見這個道士可憐,於是便將他領到府裏,然後跑到後廚給道士弄來熱飯。
道士謝過仆人,也沒進屋,接過飯菜便蹲坐在院牆跟下麵,一陣風卷殘雲,狼吞虎咽,很快便吃完了。
吃完以後,道士一邊剔牙,一邊斜著眼睛觀看正在院子裏練武的燕青,嘴裏不時發出陣陣歎息聲:“不愧是練武的奇才,唉,可惜被一群酒囊飯袋給教壞了!”
正巧盧俊義從外麵回來,看見這個骨骼清奇的道士,再聽聽他說的這些顛三倒四的話,他覺著很驚訝。
燕青此時已經是了不起的高手,但是這個不明來路的道士確實一臉的不以為然。
盧俊義走到道士跟前,躬身施禮:“敢問仙道法號?”
那個道士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嘿嘿,讓盧員外見笑了,我不過是個流浪江湖,四海為家的野道士,沒有師承,更無名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