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和他，你選一個吧
聲音帶動著周圍的空氣，顫抖著，連手裡的水杯都在不斷的抖動。
顧女士看著顧安風，眼睛里閃爍著淚水，渾身不可抑止的抖動，胸口猛烈的起伏，喉嚨下面火辣辣的，似乎沒呼吸一口氣都會燃燒一大片，心口傷痕纍纍。大概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淚水才吧嗒的掉下來。
滾落，湮滅在厚厚的被子里，無聲無息。
「顧安風，你和他在一起了？」厲聲的質問，讓顧安風沒有承認的勇氣。握著的手，輕輕的鬆開，不敢去看此時盛西瀾的臉色，走到顧女士的床前，張了張嘴巴，想要開口，聲帶震顫，什麼都發不出來。
「你回答我。」顧女士激動的叫起來。
「嗯。」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承認一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愛情還真的是艱難。羞恥感猛然湧上心頭，無滋無味，舌根的深處，苦味瀰漫。
「啪！」無比響亮的一個耳光，哭的卻是顧女士。
一個女人再堅強也忍受不了這一切，最後掩面而泣，透明的樹葉管里不知什麼時候緩慢的出現了紅色的血跡，且慢慢的上升。
顧安風張口，但是宛若一個啞巴，乾澀的嘴巴失去了動力，詞語很快的在腦海里流逝，卻無論如何都組成不了一句話。
「奶奶，你的手紅了。」小肉團哭起來，驚恐的指著顧女士的手背，紅著眼睛，受驚的像一隻小兔子，圓滾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盛西瀾轉身就去叫醫生，腳步剛剛邁出去，身後響起顧女士的聲音。
「不許去！」頭髮凌亂，紅著眼睛的顧女士一點都沒有往日的優雅，和一個街頭潑婦沒有任何的區別。
「媽。」顧安風反應過來，終於開口，沙啞低沉，帶著乞求的味道。
「我的兒子，這居然是我的兒子……」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下來了，顧女士將手背上的針管拔掉了，細細的針頭還在不斷的滴水。
「媽。」再一次開口，還是蒼白的一句話，在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收拾東西，我們走。」起身，顧女士沒有表示一點點的憤怒，淡定的開口，眼睛紅紅的，看著顧安風，語氣哽咽，摸著顧安風蒼白的臉，「安風，你只是病了。沒關係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句話，判了顧安風的刑。渾身抖動，卻不是因為寒冷。
態度強勢的將顧安風推出去了，一個踉蹌，顧安風就倒在地上，以一個狼狽無比的姿勢。
盛西瀾上前就拉住了顧安風的手。
「放手！」尖銳的聲音透著某一種猙獰，不知道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著漆黑的眸子，縈繞著不知所措，還有滿滿的心疼。陽光從一側照過來，臉上陰影恰到好處，五官好看，一如既往。
「盛西瀾，你先回去吧。」輕輕的開口，不知道自己也在不斷的抖動。
「不行。」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猛的將顧安風拉到了懷裡，緊緊的按住了掙扎的手腳，看著顧女士奔潰的眼神，堅定不移的開口，「阿姨，我喜歡顧安風，他也喜歡我。我們是不會分開的。」
顧女士笑起來，刺耳無比，大概是被這個好笑的笑話刺激到了，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你說你都有女朋友，為什麼還要來禍害我們家的安風？」
「我沒有女朋友。」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顧安風的心猛的跳起來，抬頭，只能看到一片下巴，聲音從上方傳過來，清晰的砸進了心坎，「喬喬只是我的妹妹。一直以來都是你們誤會了。」
「誰信啊！」
「我信。」顧安風開口，平靜的看著顧女士，看著她開始慌亂，走過去，拉住了顧女士的手，「媽，我信。」
「你別傻了！」顧女士猛的將顧安風拉過來，「你現在就是被騙了，他根本就是一個騙子！不許和他在一起！我不允許！」最後幾句話簡直就是在嘶吼。
「媽……」
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把剪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的盯著顧安風，毫無理智可言：「我和他，你選一個吧。」
一直以來，顧女士一直很唾棄這些所謂的親情綁架，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這樣，以自己的性命要挾。
看著顧女士這樣，比自己當初出櫃的時候還要激動一萬倍，顧安風低下頭，垂眸，掩蓋了所有的情緒，聲音沙啞：「回家。」
兩個字，表示一萬步的後退。
顧安風始終沒有勇氣回頭，他無法想像在這樣一個病房裡，一個人目送著自己愛人離去，這回事怎麼樣子。沒有身臨其境，所以無法設身處地。沒有能力安慰，所以乾脆頭也不回。
池顏說，顧安風是最冷漠的。現在想想，還真的是沒有錯。大概最自私的是自己吧。背後的目光灼熱，清晰的感受著身後的怒氣。撥雲詭譎，最後還是沒有發作。顧安風知道這是因為自己，他讓步，所以他也讓步。
謝謝你，盛西瀾。
上了車，看著窗外的風景，風，撲面而來，吹亂了頭髮，卻已經沒有人會伸出手來摸一摸自己的頭髮了。
「把車關上吧。」顧女士開口。
「等一下吧。」貪戀的看著窗外的世界，人來人往，各自忙碌著，行色匆匆。這一切很快都要和自己無關了。淚水終於，哄塌，不願意擦拭的原因只是因為不願意被人發現自己已經哭了，就算是已經落淚了，也要假裝堅強。
這，可悲的自尊心。
小肉團伸手將淚水擦掉了，小孩子的感情很敏銳，小心翼翼的開口：「西瀾哥哥呢？為什麼不上來？」
「哥哥，有事情。」很艱難，才可以勁量平靜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肉團困惑的看著顧安風，最後上去抱住了顧安風，輕輕的安慰：「西瀾哥哥還會回來的，不要哭了。」
孩子大人的樣子，徹底擊潰了顧安風的心，摟著小肉團哭起來。
你不知道，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