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池顏，歸來
「好久不見啊。」
現在的電音質越來越高清了，不起眼的短波，就可以將對方的聲音沒有一絲雜質的傳遞到耳邊，連呼吸的起伏都是那麼的清晰，讓人恍惚，似乎是真的有人在耳邊低吟一般。
握著手機的手猛的用力，關節開始泛白，是那種慘白，看不清上面的血管，似乎是一瞬間都消失了，隱藏在無端翻騰的皮下組織的下面。
嗓子下面一片乾澀，宛若一把火在燃燒，灼熱的心臟搭橋都開始燃燒起來，似乎只要再多一秒，這些血管都會燒斷，心臟就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器官，在身體的中心懸挂著，孤寂獨立，寂寥。
「安，我知道你在聽。」對方笑著，聲音清脆，勝券在握，對於這樣別出心裁的折磨很滿意，於是笑意更勝了，「聽說你領養了一個孩子，這件事，我有幫忙。我知道，你年紀不符合，但是這些都是要求對一種孩子是排除的，就是殘疾兒童。」
最後四個字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差一點就拿不穩手機。一個金屬的冰冷的機器，一瞬間變的滾燙。不知道什麼時候，池顏的心變的這樣的難以探測，宛若一灘深深的死水，深不可測且臟臭無比。
「你叫人乾的？」還是無法接受，聲帶都在顫慄，眸子慌亂，沒有焦距。
「嗯。」對方毫無悔意，洋洋得意，最後還認真的詢問，「你會請我吃飯嗎？我們畢竟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顧安風還能說什麼？只有將電話掛掉才能打斷自己滿腦子的慌亂。
「安，你知道嗎，只要我願意，就算是一個死掉的孩子你也無法領養。」帶著詛咒意味的話語，成功的阻止了顧安風掛電話的動作，但是從起伏綿延的呼吸聲中可以聽出來，此時的顧安風是多麼的難受。
「你想怎麼樣？」
「安，我們見一面吧。」池顏笑著，看著辦公桌上的照片上面的男子笑靨如花，呆在另一個男子的懷裡，陽光下，兩個人的笑容灼熱，刺痛了眼睛，於是粗魯的將照片狠狠地掃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你知道，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顧安風起身，來到了病房的外面，靠牆，獃獃的看著來來往往的病人家屬，還有不斷被推進去的病床，以及上面劇烈搖晃的鹽水瓶子。「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池顏笑了一下，眼睛下面一大片的荒蕪已經空蕩蕩的寒意，一身西裝，精緻無比，坐在椅子上，姿勢優雅，此時的他看上去像一個精緻無比的洋娃娃，只是沒有靈魂的娃娃，空蕩蕩的看上去詭異無比。
「但是，顧安風，我還是很想你。」
這是最好聽的呢喃，傳遞到了顧安風的耳邊，觸及不到心臟。大概是太多次和池顏分手的時候，池顏就會這樣說，一說就會心軟，可是這一次，不會了。
「見面之後，就不會管我領養孩子了嗎？」
「呵呵……」抓著手機，笑起來，嘲諷的意思多一點，「你還是這樣的冷漠。這顆石頭心到底怎麼樣才可以焐熱啊？」單純無邪的口氣，低低的詢問，恍惚之間，回到了大學的時候，美好的讓人不願意回憶起來。
「時間，地點。」
「今晚八點，香格里拉酒店三樓。」
「好。」
掛掉電話，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是一雙新買的鞋子，和盛西瀾去買的。最後轉身進了病房，迎上了盛西瀾的眼神，略略不安的躲開了。
「表哥，我回去了。我明天還要上課。」
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於是病房裡剩下自己和盛西瀾兩個人。
「誰的電話啊？」盛西瀾開口詢問。
「是我的媽媽。」顧安風低著頭，看不到此刻他的表情，心亂如麻，「叫我晚上去一趟她那裡。」
「要我開車帶你去嗎？」
「不用了。你照顧小肉團。」慌亂的起身，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呼吸變的困難。
「顧安風，你已經可以收養小肉團了。」盛西瀾忽然開口，眸子似乎要將顧安風看穿，又似乎是在透過顧安風看著外面人來人往的走廊。
「我知道。」低下頭，有一種被剝光了扔在馬路上的羞恥感，慌亂的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比較好一點，最後還是做賊心虛。
「難道你不應該好好照顧你的孩子？」盛西瀾有開口，瞳仁漆黑，透一股子莫名的危險。
「我只是去去就來。」顧安風猛的抬頭，急急的辯解著什麼。
安靜，病房裡只有無限的安靜，只有小肉團不安分的掙扎和翻身，很快就被盛西瀾阻止了，低著頭，認真的觀察著小傢伙的傷口：「快去快回。」
顧安風幾乎是逃出病房的，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醫院，轉頭看著夜色四合的醫院，房間的燈光亮起來，有一種萬家燈火的錯覺。
外面的馬路依舊在吵鬧，公交車發出了巨大的剎車聲，然後緩緩的打開了車門，人們魚貫而下，魚貫而上，機械，冷漠，一公車的沙丁魚就這樣被裝著帶到下一站。還有一些留在原地等著屬於自己的公交車。
風吹過來，似乎有點冷。顧安風等在公交站牌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公交車，最後「27」路公交姍姍來遲，上車的時候，裡面沒有什麼人，只有一個男子，戴著耳機，冷漠的盯著窗外，還有一個少女低著頭打瞌睡。
車上的味道很重，說不出來是什麼，大概是汽油混合著空氣尾氣還有一些濃烈的塵土的味道，就算是簡單的呼吸幾下，都會覺得噁心。
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獃獃的看著窗外，隨著車子不斷的搖擺著，路，很不穩。坐公交的壞處就是永遠在剎車和起步中度過。
一直到香格里拉酒店，一座燈火輝煌的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