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越獄
冬夜蕭索,月小城寂。
第二夜,除了年華之外,蘇氏兄妹還帶了三個人。夜色昏暗,年華看不清三人的面目,但從他們悄無聲息的腳步,和渾身散發出的懾人氣勢來看,三人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一行六人施展輕功,掠過重重屋宇,最終抵達皇宮附近的一座石橋。六人靜靜地潛伏在橋畔的柳樹下,對於蘇氏兄妹將要做的事情,年華一頭霧水,不過昨天既然答應了不問,她也只好把疑惑壓下。
蘇流雨在年華耳邊輕輕地道:「待會兒,你什麼也不必做,只要跟在我身邊就好。」
年華點點頭。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石橋盡頭出現了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馬車周圍皆是槍戟森森的禁衛軍。
年華尚未弄清車馬中坐著什麼人,蘇氏兄妹與那三人已經傾巢而上,年華只得跟隨在蘇流雨身邊。
「有刺客,保護國丈!!」隨著禁衛軍的一聲喝喊,六人與禁衛軍激戰於一處。
蘇氏兄妹此時的身手,與那日客棧內同斷暢對決時簡直是雲泥之別,但見他們招招狠辣犀利,擋之者無一不是身首異處。那三個人也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們極有默契地牽制著禁衛軍,掩護著蘇流風殺進中間的馬車。不一會兒,馬車中倉惶逃出一名錦服老者,他沒逃兩步,就被蘇流風一棍擊斃。
年華大吃一驚,她一邊在混戰中機械地自衛,一邊尋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皇宮的方向隱約有殺喊聲逼近,似乎是增援的禁衛軍殺到了。蘇流雨在殺斗中向年華靠來,年華正欲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冷不防她袖中散出一道迷煙。
這道迷煙極其霸烈,年華立刻覺得頭暈目眩,蘇流雨的笑臉變得猙獰:「明天見不見得到百里策,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但是大理寺刑查使,你是肯定能見到了。」
陷入昏迷之前,年華神智模糊地看見蘇流雨拿走熒煌劍……
蘇氏兄妹與其餘三人殺出一條血路,將年華獨自留在這屍首遍地的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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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皇宮。深宮之中,錦幔重重。
寧湛和百里策正在隔桌對弈,燃著龍涎香的獸爐中,飄散出縷縷輕煙,模糊了兩人凝重的表情。
「昨夜,蕭平成出宮時,遭了刺客的暗算。」一方勢力已經在昨夜無聲瓦解,百里策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喜悅:「大理寺張朔之審了活捉的一名女刺客,竟問出是風雨樓所為。」
寧湛臉上陰雲更甚:「李元修果然與江湖勢力有勾結,朕之前實在太低估了他。」
百里策憂心忡忡地道:「風雨樓是異邪道中排名第七的殺手組織,首領是蘇流風,蘇流雨兩兄妹,樓中四十九位頂尖級殺手,又以斷腸公子斷暢最為出色。聖浮教近年來圖謀非小,風雨樓是聖浮教布在玉京中的一枚棋子,蘇氏兄妹對聖浮教主忠心不貳。這麼一牽扯下來,事情就不簡單了。不日之前,微臣家中還發現兩名風雨樓的人,只怕朝中眾臣家裡多少都有風雨樓的卧底。」。
寧湛皺眉:「你去審問過那名刺客了嗎?可曾挖出一些風雨樓的內幕?」
百里策道:「由於忙著操辦國丈的喪事,微臣還沒來得及親自去審。不過,張朔之辦事還算可靠,他說刺客只是一個末流雜兵,根本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想來也可知道,風雨樓是何等精密森嚴的組織,怎麼會留下大的紕漏讓人追蹤?」
寧湛想了想,道:「那你就不用去大理寺了,外戚餘黨方面,還得你去周旋。朕在母後面前,必須有一個交代,就將這刺客處決了吧!也算給母后一個交代了。」
「聖上英明。」
「太傅,天極門的規矩,真的不能破么?」寧湛突然問百里策,語氣有些悲傷:「朕真的很想見她。而且,現在的局勢也需要她,三年實在是太漫長了。」
「不能。」百里策道:「即便聖上是九五之尊,天極門也不會因您而破例,不過……」
寧湛抬頭盯著百里策:「不過什麼?」
「不過,如果她能自己出來,天極門就奈何不了她了。」
「天極門關隘重重,她能自己出來嗎?」
百里策笑了:「除非,有奇迹發生……但,她本身就是一個奇迹。」
當年,百里策和紫石雖看不透帝星、將星所主的禍福,卻都已看出寧湛和年華的宿命正應了當年的雙星異象。
寧湛也笑了:「是啊,她就是朕生命里的奇迹。」
寧湛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親口將奇迹處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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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大理寺。
正午剛過,年華又一次被人從天牢中提出來審問。
刑察使張朔之是一個面容和善的人,但他審犯人的手段卻一點兒也不和善,各種鐵制刑具排列在案,寒氣森森,令人沒來由地毛髮悚然。
年華非常配合地將事實和盤托出,卻仍然吃了不少苦頭,因為人家根本連一個字也不信。
「你叫什麼名字?」
「年華。」
「你住在何處?」
「風雨樓。」
張朔之一拍桌子,大怒:「哼!那你還狡辯說自己與風雨樓無關?」
「……」
「國丈可是你們一行所殺?」
「是,但是……」
不理年華的分辯,張朔之又是一拍桌子,暴怒:「那你還稱自己被人冤枉?看來不用大刑伺候,你是不肯說實話了!」
挨了幾下鞭子,年華也終於明白了,蘇氏兄妹這一招可真是陰毒,她不但成了替罪羔羊不說,他們害死她竟連手都不必弄髒。可是,她和蘇氏兄妹無仇無怨,他們為什麼要設毒計坑害她?想起蘇流雨拿走熒煌劍時的滿足神情,年華腦海中靈光一閃:難道,他們是沖著寶劍而來?不,不對,他們如果是為了圖謀寶劍,為什麼不連聖鼉一塊兒拿去?難道,他們單單隻是為了熒煌劍?念及至此,年華心頭一凜:熒煌劍是雲風白交給她保管的東西,弄丟了,她將來怎麼向他交代?
張朔之正愁逼不出話,無法跟上面交代,卻有黃衣使者手持聖諭降臨天牢。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刺客禍亂朝臣,藐視國威,其罪當誅,天理難容。明日午時,於午門將刺客斬首。欽此。」
跪接聖旨,送走使者之後,張朔之鬆了一口氣,他揮手打發獄卒押年華回天牢:「既然明天就要問斬了,這頓鞭子就省去了罷,將她押回牢里好生看守!」
年華聽見聖旨中說,自己明日午時就要處斬,心中著急:「我不是刺客!我要見寧湛,他不能殺我!我要見百里策,我要見寧湛……」
「大膽!聖上和丞相的名諱豈是你叫的?」張朔之驚駭而暴怒:「來人啊,狠狠地抽上二十鞭,讓這個瘋子閉嘴!」
吩咐完后,張朔之拂袖而去。
傍晚時分,綠衣獄卒口中哼著小曲,左手玩轉著一串鑰匙,右手端著牢飯,向關押死囚的牢房走去,粗糙的牢飯上有幾片肉,算是對死囚的特殊待遇。給天字一號的女囚送完晚飯,就可以去偷偷地喝幾杯了,想到這裡,獄卒加快了腳步。
關押死囚的牢房是一間間密閉的石室,站在石室外面,可以從石門的小窗中窺見鎖住犯人的地方。獄卒在天字一號牢房前駐足,口中哼著的小調突然中斷。從小窗中望去,石室里沒有人。獄卒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一次定睛望去:沒錯,被緊緊鎖住的女囚消失了,地上只留著一堆斷掉的鐵鏈。
獄卒趴近窗口,向牢里望去,空蕩蕩的牢中哪裡還有人?他大吃一驚:難道女囚竟長翅膀飛了?不對,有翅膀也飛不出密封的牢室啊?!當了大半輩子的獄卒,還從沒遇見過這等怪事,他急忙用鑰匙打開牢門,想看一個究竟。
獄卒剛跨進牢中,後頸就傳來一陣劇痛,他側頭向牢門后的死角望去,遍體鱗傷的女囚正揚起了手,再度擊向他的面門。暈過去的瞬間,獄卒笑了笑,囚犯果然還沒飛出牢籠啊!
將獄卒擊暈后,年華急忙搜他身上的鑰匙,雖然以內力掙斷了身上的鐵鏈,但手腳上的鐐銬卻要鑰匙才能打開。好不容易試對了鑰匙,打開了手腳上的鐐銬,年華忍著渾身鞭痛逃出了天牢。
年華還沒走出大理寺,就驚動了看守。接下來,她和衛兵賣力地上演了一碼官兵追逃犯的好戲,等到徹底擺脫掉纏人的追兵,已是三個時辰之後。
年華帶著一身傷痕,踽踽獨行在玉京的夜色中。她此時的目的只有一個——風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