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我想你

  沈心樂。


  這個在沈家不常出現的名字,讓沈雪融欲敲門的手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應不應該進去,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偷聽父親講話,對不對。可是,父親口中的這個『他』明顯指的是楚雲深的父親楚浩然,楚雲深和楚母又對沈家恨之入骨,現在聽來,莫非,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這一系列的問題,讓她走不開。


  沒多久,裡面的聲音再度響起——


  「二十六年了,你一個人長埋地下,孤獨寂寞。但是你心底善良,你不要他死,大哥唯有將他們分開,讓他們一個在外面坐牢,一個在裡面坐牢,讓那個罪魁禍首受到應有的懲罰。大哥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你想看到的,如今他去了,你,應該瞑目了吧?」


  沈雪融不敢再聽下去,逃也似的離開了。


  她需要時間消化自己所聽到的事實。毫無疑問,父親口中的『他們』指的便是楚雲深的父母,裡面坐牢的,指的是楚父,外面坐牢的,指的是楚母。


  難怪,楚母會那麼恨自己,恨沈家,原來,他們楚家人不能一家團聚,竟是父親造成的。可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從父親簡短的幾句話中分析,不難揣測,她的小姑姑沈心樂,和楚浩然之間是有一段情,至於是怎樣的一段情,就不得而知了。


  今夜,她註定無眠了。


  看著窗外那個銀裝素裹的世界,沒來由的,她想到六月飄雪的來由,儘管這已經是深秋九月。


  難道,老天的這一場雪,是在預示什麼嗎?


  她無法再在家裡待下去,也不管是深夜幾點,她開著車出了沈家大門,來到楚母所住的別墅外。


  她知道,最近楚雲深一直是在這裡陪楚母的,她並不是想見到他,她也不知道見到他要說些什麼,她就是沒來由的,擔心他,只要看一眼,她便安心了。可沒想到,來到大門外,看到的卻是黑漆漆的一棟樓。


  看看錶,是夜裡九點半。


  她在大門外徘徊,好一陣子,她終於決定離開。


  可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打開車門,楚雲深從裡面走出來了,一眼看到了她:「雪融?」


  可是沈雪融並不想面對他,立即要離開,他卻立即過來了,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怎麼會來?」


  「恰巧經過。」


  「是嗎?」他壓根不信。


  說來也奇怪,以前不知真相的他,恨她,卻不怎麼恨她的家庭。知道真相以後,他恨她那個家,卻不再恨她了。若不是他好幾天沒進公司,今晚終於等著母親睡著了,想去公司看看,是不是就不會看到她正好出現?


  他一用力,便將她扯進了懷裡,「雪融,我想你!」


  「我真的只是經過,不管你信不信,你放手,我該回去了。」


  但是不管她怎麼用力,怎麼抗拒,她越是要走,他就抱得越是緊:「別走,雪融,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只求你,別這麼快走,別這麼快走……」


  他無法放手,她也掙脫不了。


  那充滿痛楚的聲音輕輕摩擦在她的耳畔:「雪融,我以為你真的那麼狠心……你到底還是關心我的……」


  「到底狠心的是誰啊?」她輕輕呢喃。


  「是我,是我。」他不否認。


  「雪融,對不起,那天,我無心的,我是被霜曉逼急了,她太潑辣,我說不過她,我無心的,不然,你打我,你好好打我一頓,我讓你出一口氣,然後,你忘了我那些混賬話,好嗎?」他在她耳邊哀求,

  她很不爭氣的心軟了。


  於是他變得大膽,冰涼的唇輕輕吻她的耳朵。


  那一刻,一股滾燙的熱度刺痛了她,她竟然沒有發現,他渾身上下都滾燙的驚人。她被他擁在懷裡,感覺自己都快要被他燙傷了,這男人,怎麼能讓自己燒到這個程度,竟然不去醫院?


  想想也是,他那個母親根本有病,父親的喪事全靠他來主持大局,未了,還要關心母親的心情,他怎麼會讓自己有時間去醫院?


  她不能不管他,硬是推開了他,打開車門,把他弄進車裡,她自己從另一邊上了副駕駛座,「別亂動,我送你去醫院。」


  他乖乖的不動了,看著她開車,看著她熟練的技巧,不由得問:「你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十六歲的時候就會了。不論是我還是霜曉,我們到了十六歲的時候,爸爸會親自教我們學開車,我們十六歲的生日禮物就是駕駛證和一輛跑車。」


  只不過這些,她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


  「你別說那麼多話了,坐好,先休息一下。這麼大的人了,生病了也不知道去醫院,再這樣下去,沒幾天,你就看不到太陽了。」她一邊嘀咕著,一邊發動車子。


  他一動不動,像是做夢一般,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死了不是更好,你就稱心如意了,再也不用被我騷擾了。」


  「只怕你的那些女人饒不了我。」她沒好氣的說。


  顏如玉和田欣那兩個女人,她是領教了,她可沒本事去抵擋那兩個女人的攻勢。


  楚雲深連連苦笑,「如果我說我和她們都沒有任何關係,你是不是也不會信我?」


  「當然!就像六年前你不會信我一樣!」


  六年前的事,像一根刺一樣狠狠的扎在她的心裡。隨著心一天天的成長,刺被埋沒了,她再也找不到根源;可是那疼痛卻依然在。每每心跳動一下,那刺也跟著動一下,錐心刺骨,鮮血淋漓,卻再也拔不出來。


  「我知道你不信。」他嘆了一口氣,靠著車座後背,緩緩閉上了眼睛。「我沒有不相信你,雪融,我一直是相信你的,哪怕是他們……」


  他們怎樣?


  哪個他們?

  他沒有說下去。


  渾身發燙無力,他意識逐漸有些模糊了,只在嘴裡喃喃自語著。


  沈雪融看他情況不妙,哪裡還顧得上他說了是嗎,一鼓作氣,把車子開到了醫院。


  他已經漸漸陷入了昏迷狀態,醫生給他打上了退燒的吊針,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也許是做夢夢到了什麼,他睡的很不安穩。


  沈雪融走不開,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裡,他才漸漸平靜下來。


  也許,人的嘴巴可以騙人,話語可以傷人,但是人體的機能,和意志薄弱時下意識的反應,騙不了人。


  「為什麼,要在我對你徹底絕望以後,才讓我看到你其實是在乎我的?」


  「雪融……」


  「二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父親,和我的小姑姑又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因為他們,才造就了我們今天這個樣子?」


  她沒有答案。


  她也不知道他對於那些事究竟知道多少,對於霜曉的挑釁,他口不擇言,對於沈家每一個人,他恨之入骨,對她,他卻瀟洒不起來,她應該感動嗎?


  可是六年前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造成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不是別的,正是他們之間那薄弱的可憐的信任。


  如今她有了兒子,她有了牽挂,早已不是六年前的那個沈雪融了。她沒有勇氣再一次飛蛾撲火,她更不能讓她的父親,她的兒子,她的親人受到傷害。


  想到這裡,她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沒再多看他一眼,決然而去。


  今夜,就當是一場夢吧,他的一場夢……


  ———————————————七夜囚情———————————————


  當楚雲深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護士小姐,並不是他夢裡的那個窈窕纖細的身影,他眼神一下子黯了下去。


  「你醒了?」護士小姐關心的問。


  他點頭,「我是怎麼來到醫院的?」


  「一位小姐送你來的。」


  「什麼小姐?長什麼樣子的小姐?」是雪融嗎?他連忙問。


  護士小姐被他盯的不好意思,靦腆的笑了笑,「是一個長頭髮的小姐,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裙子,白色的大衣外套,大概有一米六五那麼高……」


  真的是雪融!

  原來昨晚,不是他的夢,他一出家門就遇到了她,她把他送醫院來了。


  真的是她!


  她還關心他!

  不由自主的,他的心輕輕顫抖起來!

  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臂上針頭拔了下來。


  他不是學醫的,他也不懂醫,可能拔的方法不對力道也不對,那扎針的地方頓時湧出血來。護士急忙拿棉球要幫他止血,被他拒絕了,一邊穿衣服鞋子,一邊說:「這點小傷不礙事,我現在好多了,燒也退了,頭也沒那麼難受了,我必須要走,你可別再攔著我了。」


  話說完,衣服也傳好了,他就拿著自己的西裝外套匆匆走出了醫院。


  第一時間,他開車來到了沈家,也不管沈家人什麼態度,反正是問出來了,雪融沒在家,去了公司。


  他又立即開車前往沈氏。


  她要讓昨晚的一切成為一場夢,但他不能。


  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當他趕到沈氏的時候,還沒來得及下車,就看到她上了一個男人的車。看著他們的車子離去,他想都沒想,立即又發動車子,跟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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