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殺
我搖頭,滿腦子都掛上了問號:「你說我為什麼從來沒發現彭翔和何靜之間的關係呢?」
「因為你笨。」毫不猶豫。
我暗自腹誹,就不應該在宋庭殊面前問這麼蠢的問題。
「我還是打個電話給她,我怕她出事。」我心中不安,剛掏出手機就被他奪走,「宋庭殊,你幹什麼!」
他把我的手機往身後的桌子上一放,神色肅然:「慕素,你是蠢還是傻,剛剛被打一巴掌的是你,你的臉都腫成豬頭了,還有心思管別人?」
「可是何靜彭翔畢竟是我朋友,而且我相信何靜肯定是有什麼苦衷,我相信她的人品,絕對不會做出道德敗壞的事。」說了這麼多,我恍然發現宋庭殊對他們也不甚了解,無趣地擺了擺手,「跟你說這麼多你也不懂。」
他只是一陣輕笑,繼續用雞蛋幫我揉臉。
這個信息化的時代,不到傍晚,石材展上的這場鬧劇已經在網路上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孫婷的方式偏激了些,但畢竟是受害者,所以在網路上博得一片同情聲,而何靜和彭翔則淪為了眾人口中的渣男賤女,甚至有人已經人肉出他們的信息,網路暴力的討伐聲更加猖獗。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突然收到何靜的微信:
「素,對不起,請原諒我瞞了你這麼久。其實我和彭翔大學時期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後來覺得大家性格不合便分開了。當時我們都在學生組織里,不適合談感情,所以一直對此保密。直到去年我們在聚會上重逢,我發現自己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原來這麼多年我還是忘不了他。我知道他已婚,對他不能再抱任何幻想,所以我想把這份感情藏在心底。但愛到深處往往讓人盲目,就在我們辦公司之後的一個月,他喝醉了,我們倆發生了關係。後來,當我知道他和孫婷過得並不幸福時,我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雖然我不知道他對我是否真心,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素,請你原諒我瞞了你這麼久。現在事態發展成這樣,我知道自己錯了,但一切都太遲了。」
隨著長長一段讀完,我心中的疑惑也逐一解開。
愛情本身就毫無章法可言,就像何靜說的,她是愛到了深處,愛到了盲目。即便如此,她如今也受到了道德譴責。
而我,始終都不是圈中人,所以談不上原不原諒,只是心疼我這個可愛的朋友。
轉眼,我反覆回味最後一句「但一切都太遲了」,帶著無盡的哀傷和遺憾,似曾相識的感覺衝撞著心臟。我愈發不安,轉身換了套衣服就要出去。
打開、房門,宋庭殊剛好從書房出來,見我匆忙出去便問我要去哪裡,我大致把剛剛讀到的信息說給了他聽,表示自己放心不下必須要去看看她。
宋庭殊說要陪我一起去,迅速回房換下家居服,和我一同出門了。
到達何靜所住公寓時,我驚愕地站在門口,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無法想象一下午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紅木門上到處都是划痕,還被潑了紅油漆。
我敲門,卻無人回應。
打電話,對方已關機。
「宋庭殊,我怕何靜想不開,出事了。」恐懼油然而生,我顫抖著雙唇,心底一個勁地祈禱何靜平平安安的。
「你讓開。」宋庭殊把我拉到一邊,作勢要把門撞開。
一下,兩下……
每一下都那麼用力,看得我都心疼。
幸好,第三下的時候門終於開了。
之前我來過她家,所以對具體布局還是有所了解的,見客廳沒人,便直接衝到她的卧室。
窗帘緊閉厚重,把整個房間籠罩得密不透風,昏暗無光。
而何靜,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手邊是一個安眠藥的空瓶子。
「何靜,何靜……」任我怎麼動她,她都毫無回應,安詳地閉著眼睛。
心底的希望愈發渺茫,彷彿回到一年多以前,身體的熱度在不斷透支。
「她吃了安眠藥,我們必須立刻把她送醫院。」說著,宋庭殊已經把何靜從床上抱起來,走了兩步,才發現我跪在床邊沒有動作,催促了一句,「快點。」
我渾渾噩噩地跟上,一路上我都在後座照顧何靜,時不時叫她的名字,但她還是不給任何回應。
宋庭殊一路飆車,闖紅燈,在最短時間內趕到醫院。
此時,提前被通知的陸湛已經率領一眾護士在門口待命,等宋庭殊車一停,他們便開始把人迅速轉移到移動病床上,推進了手術室。
我虛軟無力地坐在長椅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盞刺眼的紅燈,它只要不暗下,我的心也不會放下。
「宋庭殊,她不會有事的,對嗎?」不知怎麼地,我抬頭凝視始終站在我身邊的男人。明知道他也不會了解裡面的情況,但彷彿他只要說一句「沒事」,我就會安心許多。
「放心,她一定會沒事的。」他摸了摸我的頭,讓我靠在他的腰間,我沒有拒絕。
雖然我和何靜談不上閨蜜關係,但這半年多相處下來,我了解的她本性不壞,是個熱情善良的好姑娘。也許在感情方面她是有所過失,但就如她所說,她控制不了。
我明白,這種情愫有多麼失控,而要將其控制又要付出多少心神,一不小心,它又會瘋狂生長。
一年半以前,我也被通知趕到這裡,手術室大門緊閉,所有人的臉上都蒙上了一層灰。紅燈熄滅,從裡面傳來的結果卻是「儘力了」。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無情與可怕,它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把人帶走,把所有相關的人都拉入一個痛苦的深淵。
「啪」一聲,燈熄了。
我放開宋庭殊的剎那,才發現自己剛剛抓他抓得多麼緊,還把他襯衫蹭濕了一小片。
在他的攙扶下,我一步步走近,陸湛從裡面出來,從容地摘下口罩:「幸好送得及時,已經幫她洗胃,明天就能醒了。」
「謝謝你,陸湛。」我稍稍站穩,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
陸湛嘁了一聲,玩笑道:「我說你們最近和醫院關係挺好呀,三天兩頭就往這跑。」
「這麼晚辛苦你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宋庭殊拍了拍陸湛的肩膀,輕輕摟住我的肩膀就跟著往病房走。
只聽陸湛在後面喊了一聲:「記得欠我一頓飯!」
來到病房,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色慘白如紙,不免心疼。
我坐在床邊,宋庭殊則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你明天還要上班,不然就先回去吧,我留下就好了。」白天宋庭殊忙著應酬MK老總,晚上還折騰了這麼久,雖然面上難見倦容,但是個人都要累癱了。
「你要留在這?」
我點頭:「何靜不是本地人,她一個人在A市打拚沒人照顧,只好我留下。」
「醫院有護工。」
「我還是不放心。」她剛剛死裡逃生,我怎麼可能忍心離開。而且,萬一她醒來之後還想不開那怎麼辦,我必須得在這裡看著。
「那我也留下。」說著,他窩進沙發里,一副打死都不走的氣勢。
「你明天不上班嗎?」雖然是宋氏是他家的,但作為老闆也不能老曠工吧,而且宋家家風嚴謹,婆婆要是知道又是因為我才沒去公司,又該找我麻煩了。
「難道我能放心你留下?」他不答反問。
我訕訕垂眸,保持緘默。
只要是宋庭殊做的決定,就算火山爆發,也不會動搖。
既然他要留下,就留下吧。
後半夜,我迷迷糊糊竟然睡著了。
「阿翔,阿翔……」
我的睡眠很淺,一點聲音就能把我弄醒。
醒時發現,我窩在沙發里,宋庭殊坐在椅子上,視線落在我身上好像沒移過。
「阿翔,阿翔……」
床上的人輕聲囈語,抓著床單,很不安穩。
我起身走到床邊,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想要叫醒她卻又不敢出聲。
最怕便是虛實顛倒。
當初的我,何嘗不是想要一夢不醒,因為醒來尋不到生存的意義。
可後來,我還是選擇醒來。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很多人在等我,我不能自私地不告而別。而且,梁景也肯定不允許我就這麼輕易地去找他。
片刻之後,她總算平靜下來,雙手也開始慢慢放鬆。
我替她掖了掖被子,見宋庭殊就站在我身後,他應該到現在還未合眼過。
「你去休息一下吧。」
現在已經凌晨四點多,就算是鋼鐵人也經不起這麼熬。
他沒答話,反而把我抱起來送回沙發里,我差點失聲驚叫,幸好及時抬手捂住嘴巴。
「宋庭殊,你做什麼?」
在這之前,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距離,都是危險的象徵。
難道他不知道這裡是醫院嗎?而且還是在別人的病房裡。
「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說著,溫熱的掌心就覆在我的眼睛上,一片黑暗襲來,伴隨著他低沉溫柔的聲音,我聽話地換了個較舒服的姿勢,再小憩一會。
等到再醒來,晨光熹微,清風徐徐,還帶著一點白粥的清香。
飢腸轆轆的胃開始叫囂,我揉了揉眼睛,確定手邊就是一碗香噴噴的白粥。
「先去洗漱一下再吃。」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推我進洗手間。
洗漱完畢走出來,我第一時間查看了何靜的情況,爾後看向宋庭殊,他像是知道我想問什麼,自然地答道:「剛剛陸湛過來看過了,一切正常,待會兒應該就會醒了。」
原來陸湛已經來過了,想必他也是在這裡守了一夜吧。
「咱們吃不了那麼多早餐,要不你給陸湛送一份去吧。」我看除了白粥,還有豆漿油條等等各式各樣的早餐,應該是不知道何靜的喜好,所以每樣都買了一些。
「他已經有了。」察覺到我的驚奇,他又補充了一句,「這些就是和他一起去買的。」
頓時瞭然,他抬手落在我的嘴角,輕輕抹去我嘴角的米粒,摩挲間恍如帶上了電,大腦瞬間短路,神色僵持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