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希望死的人是你
我抬起頭，那人逆光站著，一時有些看不太清楚。
他似乎笑了笑，微微側首，對我說道：「小黛，你先來了。」
有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是一個周末，林朗剛剛拿到做兼職掙的錢，他給我打電話說要帶我來這裡喝飲料，因為他剛從兼職的地方出來，所以讓我先過來挑位子。
我喜滋滋的坐在這裡，先要了一杯普通的水，耐心的等著他。
他和現在一樣，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洗得乾淨，隱約還有金紡護理劑的香氣，那種香氣還是我和他一起選的。
只是……
他以前穿的是沒有牌子的襯衣，現在穿的是一線大牌，之前的香氣是護理劑，現在的香氣是名牌香水，也不是和我一起選的。
我往後靠了靠，低頭不再看他，「你怎麼會來？」
林朗在我對面坐下，輕聲說道：「我每個周末都會來，就坐在這裡，喝一杯這樣的東西。」
「噢？」我低低笑了一聲，「緬懷過去？」
他沒有回答，櫃檯的男孩子走過來遞給他一杯同樣的飲料，他伸手接過，用吸管輕輕攪動，漂亮的水泡散開，布滿整個杯子。
「與其說是緬懷過去，不如說是想念你，小黛，其實我每次來都想著以前你坐在這裡的樣子，陽光透過窗子落在你的身上，金燦燦，暖洋洋的，我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就算是……很累，我也覺得一切都值了，你不知道吧？其實每次我都比你到的早，就是為了看你坐在這裡的樣子，就故意在外面不進來，靜靜的看你一會兒才過來。」
這我還真是不知道。
如果之前知道，我一定會非常感動，可是現在只覺得可笑。
我抬頭看著他，對上他真誠的臉，「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黛，」他忽然伸手過來想要握住我的，我飛快的縮回手，還是被他碰到了指尖，他空著手僵了僵，隨後慢慢收回，眼睛看著手指說道：「你以前說過，最喜歡被我牽著手的感覺，過馬路，逛超市，這雙手給你很大的安全感和溫暖，現在……」
「現在我只覺得噁心，」我從包里拿出濕巾，在被他握過的地方仔細的擦著。
他的臉色一白，雙手緊握成拳，眼睛里神色痛苦，「小黛……你就這麼恨我嗎？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我保證，以前我答應過你的都會給你，每一個都可以實現，我會好好對你，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一件也不做，只要你……」
「林朗，」我忍無可忍，打斷他的話說道：「如果你想為過去的事情做出補償，只有一條路可走。」
「什麼？」林朗立即說道：「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儘力完成。」
「你可以做得到。」我看著他，他臉上的真誠在我看來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從我面前消失，永遠不要再出現，也不要再和我說一句話，我連你的聲音都不想再聽到。」
他愣了愣，眼睛里的光芒一點一點暗下去，像星原上的火光，飄忽著最終歸於沉寂。
我心裡某處微微一澀，只是那麼一瞬間，我站起身，沒有再多說什麼，去櫃檯結了帳，和男孩子告了別，往店外走。
我和林朗，註定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年少青澀的時光，和內心深處最純潔的情感都在他的身上，他的那雙眼睛曾經是我生命里最美最亮的星辰，看到那線光芒暗下去的時候，仍舊有一瞬間的難過。
可是，終究只能成為過去。
那些感覺和過往早已經被時光風乾成脆薄的紙，夾在生活的縫隙里，再也回不去原來的樣子。
我遇到裴岩銳，生命改變了軌跡，也用盡了一腔的熱情和畢生的愛，我不想，也沒有力氣再去愛別人。
剛走到門口，林朗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小黛，我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打算就這樣下去嗎？」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
「你和裴氏綁在一起，」他沉聲說道：「你就沒有想過，你將來怎麼辦？我早就跟你說過，裴岩銳不是好人，他不會有好下場的，現在果然被我說中。他現在死了最好，你正好可以恢復自由，你才二十多歲，難道要跟他這樣空過一輩子？」
我忍不住想要冷笑，想抽自己幾個耳光，剛才是誰還有一絲酸澀？
我回過頭，看著眉目俊秀的林朗，但此時他讓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厭惡。
「林朗，我真希望死的人是你。」
我說完，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個字，也不想多看他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林朗的話深深刺傷了我，不是因為我自己，而是因為他那樣說裴岩銳。
在杭城人的眼裡，裴岩銳根本就是一個惡人，他死了大快人心，好像不死都對不起別人。
我無力向人解釋，他對我怎樣的深情厚意，他並非像傳聞中的那樣，整個人都是冷的，沒有一絲人情味。
這種感覺很混亂，很難受，可我卻沒有辦法解釋。
忽然間有些頭暈，忍不住停下腳步緩了緩，不遠處車子里的庄海似乎察覺了我的異常，快步走過來問道：「喬小姐，怎麼了？」
我擺了擺手，「沒事，有些頭暈。」
他立時有些緊張，「那……要不要我扶你，先去醫院看一看。」
我想了一下，最近穆白給我的葯不多了，上次……還是裴岩銳給我的，他還說讓我按時吃，在日曆上為我記著，快沒有的時候再找穆白重新配。
那時候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等到這個時候。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用去醫院了，去穆宅吧。」
庄海點頭說道：「好。」
自從裴岩銳出事之後，我還沒有見過穆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得到消息。
我印象中的穆白，是個溫潤的謙謙公子，乾淨溫柔，體貼周到，而且進退有步，凡事都很有分寸，讓人覺得和他相處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
到了穆家門前，庄海按了一下車喇叭，裡面沒有什麼動靜，大門依舊緊閉。
「要不然下去看看，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我說道。
庄海微微皺眉說道：「不會，以前來都是這樣的，」他說罷，大約也感覺到有些不太對，便又說道：「好吧，我下去看看。您等一下。」
他推開車門下去，按了按門鈴，裡面依舊沒有動靜，現在這種情況，我也感覺出不太正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