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乾爹

  我看著眼前的女人,愣著回不了神。


  珍妮邁著優雅的步子,無視在場的人,直接向著姜叔走了過去,她把那棒桃花往姜叔的懷裡一塞,一點都不溫柔,甚至有些賭氣的樣子。


  相比燕驚城和裴岩銳的恭敬,她的小性子格外突出,姜叔也更加受用。


  「怎麼啦?」姜叔把花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隨後放到一邊的空椅子上,「誰惹我的桃夭生氣了?」


  我的腦子裡轟然一響。


  桃夭,桃夭……


  裴岩銳書房裡角落裡的一幅字,上面寫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還有他院子里的桃樹,還有……她挽起的發。


  我還笑莫棠釧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現在看起來,我自己才是。


  手上突然一暖,燕驚城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我的手,我轉過臉看著他,他笑意淺淺,輕動嘴唇對我說了幾個字。


  我仔細揣摩著,應該是……繼續看好戲。


  我心煩意亂,卻又被他這話勾起好奇心,珍妮一扭身子,「哼,乾爹,您來也不先去看我,讓他們兩個搶我的風頭。」


  姜叔仰頭一笑,手掌在她的細腰上一掐,「誰能搶得了你的風頭?你問問你的兩個哥哥,誰能比得上你在我心裡的分量?」


  他說罷,另一隻手也搭在她的腰間,雙手用力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珍妮面對著他坐著,旗袍的兩邊向上一卷,白嫩的大腿幾乎都露了出來,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嬌聲說道:「真的嗎?」


  姜叔眯著眼睛看著她,看到她腦後的髮釵,「嗯……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挽著頭髮的樣子還是那麼好看,不過……」他一笑,手指一勾把那支髮釵拔了下來,珍妮的長捲髮瞬間散落。


  姜叔的聲音略微啞了啞,「我還是更喜歡你這狂野的小樣兒。」


  我的手在桌子下猛然一握,第一眼就是去看裴岩銳。


  他握著茶杯,垂著眼睛,整個人就像是泥塑石雕一般,似乎正在發生的事,那個坐在老男人身上的女人,和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他像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忽然抬眼看了看我,眼神依舊平靜,可就是看得我心猛然一疼。


  燕驚城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怎麼?不舒服了?」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時朱顏進來上菜,一道道菜擺上去,姜叔拍了拍珍妮的后腰,「好了,先吃飯。」


  珍妮看了看椅子上的桃花,嘟著嘴說道:「我坐在哪裡?」


  姜叔指了指桃花,剛想要說什麼,珍妮搖頭說道:「那是我拿來送給你的,是寶貝,你必須要珍惜。」


  姜叔笑得臉上的皺紋跟菊花一樣,開心的說道:「好,好。我一定珍惜。我讓他們加把椅子。」


  「加什麼椅子呀,」珍妮翹著手指看指甲,漫不經心的說道:「朱顏不是沒事兒做嗎,不如你幫乾爹抱著?」


  朱顏帶人上完了菜正想要出去,聽到這話腳步一頓,她回過頭,看向珍妮,珍妮吹了吹指甲,「這可是件得臉的事兒,一般人想抱我還不讓她抱。」


  裴岩銳看了朱顏一眼,朱顏正好也去看他。


  我有些緊張,不知道他會怎麼說,這擺明了是珍妮想找事,拿朱顏開刀,裴岩銳不會看不出來。


  他把茶杯放下,點了點桌子中間的茶壺,對朱顏說道:「愣著做什麼?一點眼力都沒有,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壺裡的茶冷了,泡一壺新的來。」


  「是。」朱顏點了點頭,她垂下眼睛,我看到她抿了抿嘴唇,唇角分明帶著一絲笑。


  裴岩銳顯然是沒有賣給珍妮面子,珍妮的臉色一變,冷笑了一聲,「大哥,你瞧,這是不給我臉吧?」


  她這話是沖著燕驚城說的,燕驚城淡淡說道:「桃夭啊,我提醒過你多少次了,我是二哥,大哥在那兒呢。」


  這句話似乎有深意,姜叔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珍妮抿著嘴唇,有些不甘的說道:「那二哥您說,我連個服務員都支使不動嗎?」


  燕驚城不想接這一把火,「這事兒你得問大哥,這不是我的地盤啊,這是他的金皇冠。」


  裴岩銳摸出一支煙來叼著,「沒有什麼支使不動,你的花重要,朱顏今天也有許多事情要做,義父要來,裡面都少不了她。這花我安排人給你照看好,保證一個花瓣也不掉。來人。」


  他沒有與珍妮商量的意思,門口進來一個服務員,他抬了抬下巴,說道:「把花抱下去,小心照看。一會兒二小姐離開的時候原物奉還。」


  「是。」


  事已至此,珍妮不好再說什麼,氣乎乎的坐下,悶聲吃著東西。


  姜叔沉默了一會兒,對裴岩銳說道:「岩銳,我聽說,你那個未婚妻不檢點。」


  我心頭一跳,這事兒他也知道了?


  裴岩銳笑了笑,「她現在是莫小姐。與我沒有什麼關係。」


  最終……還是退婚了?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有些複雜。


  姜叔點了點頭,「嗯,這樣最好。那樣的女人也配不上你,以你現在的地位身份,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稍後我給你介紹一個。」


  裴岩銳淡淡說道:「這種小事就不勞義父費心了。」


  「要單是女人,自然是小事,」姜叔「咔嚓」扭斷了一條螃蟹腿說道:「可是,如果上升到利益的層面,就不能是小事,也不能馬虎了。」


  他說罷,轉頭看了看燕驚城說道:「驚城,你的事兒怎麼樣了,這麼多年,你連個婚都沒有訂過,年紀也不小了,該收心了。」


  燕驚城笑道:「您說的是,的確是該收心了。」


  「嗯,」姜叔抽一張紙巾一邊擦手一邊說道:「之前你們跟著我的時候,還記是白七吧?他有個女兒,今年二十八歲,從美國回來的,聽說我要來杭城看你們,特意跟我提起,想找你們兩個人中的一個做女婿,白薇薇我見過,長得不錯,我覺得配你們倆誰都好。你們怎麼說?」


  我下意識咬住嘴唇,正在吃東西的珍妮也停了筷子,轉頭說道:「乾爹,這是什麼意思?強買強賣?他說看上了就要嫁?」


  姜叔重新抽出一張紙,伸手擦著珍妮的嘴唇,一下一下,連她嘴唇上塗的唇膏都擦下去了,可見用的力道不輕,珍妮白著一張臉,卻不敢躲。


  「這事兒呢,就是一個利益合作的關係,白七這些年做大,不比你們在我身邊的時候了,他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這個次女,大女兒已經嫁了人,他說了,放眼這後輩人中,他誰都看不上,唯獨看中了你們倆,不管你們誰娶了白薇薇,將來白家就是他的。怎麼樣?這個嫁妝夠大吧?」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緊緊盯住裴岩銳,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樣的答案來,他看重利益,看重他親手創建起來的商業王國,只他早知道莫棠釧的事而一直隱忍不發一點,我就知道他對利益看得有多重。


  裴岩銳手指輕輕撫著杯子口,微眯了眼睛一句話也沒有,看似在認真思索。


  燕驚城突然握住我的手,拿到桌子面兒上來,笑了笑說道:「義父,這事兒恐怕跟我要沒有什麼關係了。我今天這不是帶人來見您了嗎?」


  裴岩銳的手指一頓,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出來,我忽然想起,那天在酒店把莫棠釧捉姦在床,他按滅煙頭時也是這樣的神態。


  姜叔的眸子也微微一眯,「驚城,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身邊的女人,玩玩的是一會回事,養起來的是一回事,能娶回去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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