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糟和尚
以往被層層面紗包裹的千佛洞，如今只剩下一堆廢墟，該留下的人沒有留下，不該留下的人也沒有留下，徒留一頭垂死的麒麟黯然神傷。
「可惡，那兩個該死的人類，就這麼死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五百年的等候，五百年的執著，五百年的信任，到頭來竟是一個笑話。
夜晚的涼風，在千折百轉之後變得柔和，化作輕巧的縴手，撫慰著牠受傷的心靈。
為什麼？
牠無聲質問著蒼天，期望諸天星辰，期望皎潔無暇的明月，期望這些高高在上的事物能回答自己。
可惜在這寂靜的夜晚，能夠作出答覆的只有婆娑樹影的『沙沙』聲。
在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那一刻，縱然心中仍有不甘，牠也只能苦笑著閉上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
牠辜負了父輩的希望，辜負了小姐的信任，辜負了太多太多。
「其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是我當年沒有把話說清楚，這才讓你受了不必要的苦痛。」
意識模糊中，火麒麟彷彿聽到了某人的話語，然後一股充沛的力量灌入了牠那垂死的身軀，修復著牠千瘡百孔的經脈，就連被斬斷的雙足也是被玄之又玄的法術再度接上。
這……這簡直就是浴火重生，難以想象世間還有這等高明的法術。
太好了，我還有機會，我的任務還沒結束。
一切激動都在睜眼的那刻消失，剩下的唯有滔天怒火。
「娘了個西皮，格老子的和你拼了。」
也不知這火麒麟從哪學到的罵人術語，連篇粗話簡直是『信手拈來』，原因無他，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居然就是那卑鄙無恥的騙子，那個將自己陷入這般境地的罪魁禍首，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聖僧。
來人，哦不，是來僧頭戴杏黃帽，足蹬露趾靴，手拿濟公扇，活脫脫的一個『活佛』造型。
「我乃林隱寺活佛濟公是也，這位麒麟兄為何對我惡言相向？」
火麒麟瞪了他一眼，隨後使出了化形的法術，將自己變作一個雙十左右的美男子。這才沒好氣的說道：「別裝了，你身上的臭味隔了十里地我都能聞的出來，還是說說當年的事吧，為何欺騙於我！」
來僧絞著眉頭聞了聞腋下，再嗅了嗅也不知多久沒洗過的腳丫子，這才確定自己身上真的有股怪味。他露出一口大黃牙，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誤會啊，真的是誤會，人稱風流小太郎，身為佛祖門前代言人的我怎麼會騙人？再說以你的智商我怎麼可能騙得到你？」
他的這番無恥倒是和『年少無知』的陸家惡少有些相似，若是追根究底，只怕還能翻出一筆舊賬。
可惜火麒麟不是華安，更沒有對這個邋遢至極的糟和尚有過幻想，自然不會被輕易忽悠。
「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我只想知道怎樣才能救小姐！」
面對火麒麟急切的口吻，糟和尚也是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火麟你冷靜些，能喚醒鳳凰天女的只有活死人，這點是千真萬確的，但現在時機尚不成熟，若操之過急只會適得其反。」
火麟，也就是人形的火麒麟，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如果是因為他身邊那個高手的緣故，那時機完全可以創造，你我聯手足以拿下他。」
火麟與華安一戰後徹底沒了脾氣，他也終於明白人間界高手如雲這句話並非空穴來風，誰知道世上還有幾個華安這樣的絕世高手。
「非也非也，我要糾正你兩個錯誤。」
「第一……」糟和尚目光如炬，「華安是個高手，但當今陸羽也不是任人蹂躪的軟柿子，你若將之逼急，你將見識到三教頂峰的風采。」
火麟聞言反駁道：「不可能，三教頂峰俱在，他又是從哪冒出來的，難道……」
「雲、深、不、知、處！」
五個字，一個地名，火麟閉嘴了，雖然他的許可權不夠，無法接觸到三教真正的核心，但這個地方卻是如雷貫耳，那是儒道釋三教的發源地，唯有仙王、仙帝才能獲邀進入的聖地。
「第二……」
就在他消化這個震撼信息的時候，糟和尚已經指出了他的第二個錯誤，「現在的陸羽只是假死之身，只有等他回復到五蓮以上的實力才能讓佛樹結出菩提子。」
三花聚頂便是修道有成，十花為一蓮，二蓮可成神，三蓮便是仙，至於五蓮早就是仙王級別的存在。如南華真人之流頂多三花的級別，便是火麒麟自身也只有二蓮左右的實力，可以想象全盛時期的陸羽有著怎樣的風采。
火麟頭上冷汗直冒，只是一個華安出手便將他打的重傷垂死，若是另一位主發起狠來，只怕他能否撐到糟和尚到來都是問題。
「我居然已經在死門關走了一遭都不自知，當真是井底之蛙啊！」
眼見目的達到，糟和尚也不再打擊他，換了個語氣說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鳳凰天女的出世乃是應天時、迎地利，只要時辰到，專做『閑人』的陸羽自然會出手。」
火麟嘆了口氣，有心意志闌珊道：「這麼說來我除了對他示好就沒有別的用途，只要每天吃飽喝足等天時就可以了。」
「話也不是如此，你的使命是喚醒鳳凰天女，到了那一天仍需要你親自來完成。」糟和尚吸了口氣，雖有不忍還是說道：「好友，你我相交百年，我也不瞞你，鳳凰天女蘇醒的那一天，就是你斷魂之日。」
「呵呵，死又何懼！」
火麟抬首望天，望著如夢似幻的月輪陷入了回憶，「我這一族毫無怨言的承接了天命，我的父輩為此也付出了一切，如今得知天命將近，而我更能親眼見證這一切，我已經無憾！」
「好一個無憾，就為這句當浮一大白。」
糟和尚罔顧佛門禁律，也不知自那掏出一壇未開封的烈酒，自說自話的飲上一大口，隨後將酒罈拋了過去。
火麟單手接住，也是不假思索的飲了一口，隨之反應過來，面色古怪的問道：「這壇酒味道怎麼有點怪，該不是餿了吧？」
「哦，你說的大概是香燭味吧，那本來是給菩薩上供的，我先借來喝兩口，待會還要還回去的，你可別喝光了。」
火麟已經無語了，只能苦笑著搖頭。
半晌，糟和尚突然開口道：「你說陸羽和他的跟班現在在做什麼？」
「誰知道，或許是在慶功吧！」
事實上，此刻的陸羽正忙的熱火朝天，至於慶功？這從何說起，不就是華安打敗了一頭什麼麒麟，這值得誇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