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話語權

  王大鵬默默的思考著季華的話語，季華也維持著沉默。於是這破舊的辦公室便陷入到了安靜之中。


  許久，王大鵬才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雖然你的推論仍舊有漏洞以及例外的可能，但是，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個可能性已經足夠大了，足夠我們為此展開調查，為此付出精力。」


  誠然，通敵者團隊有可能是由外星人組成的，且此刻位於太陽系內的外星球，它們是因為懼怕未來被地球人發現之類的原因才隱藏自身的——這完全有可能，但這是一個可能性大小的問題，季華並不認為自己的推測一定是正確的，只要有足夠大的可能性就可以了。


  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情況之下再去行動。


  「你認同我的推論就好。」季華說道。


  「那麼下一步，你打算從哪裡開始著手？」王大鵬問道。


  季華說道：「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我需要將這兩個月來的所有調查資料通讀一遍，仔細的去思考他們到底漏掉了什麼，而我們就從他們漏掉的地方開始調查。同時，我會和元首聯繫，闡明我的理由，為我們的調查行動爭取更多的資源支持。」


  王大鵬說道：「好，就這麼辦。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季華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王大鵬伸出手，季華也伸出手，兩隻手便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離開了調查組小樓，季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之中。略微思考一番之後，季華撥通了元首的號碼。


  話筒中傳出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聲音：「你好，這裡是元首辦公室。」


  季華說道：「我是季華。我有事情需要向元首彙報，請你代為轉告。」


  「請稍等。」話筒那邊說道。片刻之後，一個低沉渾厚，充滿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季華，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對於你之前所做的那個決定，我有不同意見。」季華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認為，你不應該停止對「求助信號」事件的繼續調查。」


  「為什麼？說明你的理由。」元首說道。


  季華思考了一下，說道：「我可以打這樣一個比方，假如你來到了一個幼兒園之中，幼兒園之中都是健康的孩子，年齡都很小，唯獨有一個體弱多病，只能躺著無法動彈的成年人，那麼請問，你有事情的話，是會去找那個重病的成年人，還是去找健康的幼兒？」


  「當然是去找成年人。」元首回答道。


  「為什麼？」季華問道。


  元首說道：「因為只有成年人和成年人之間才能有效的交流。幼兒不具備和成年人有效交流的能力。我們雙方的邏輯理解能力、處世觀念等都是不同的。」


  季華說道：「很對，就是這樣。那麼這裡就牽扯到一個話語權的問題。我想問的是，如果你是寶瓶座文明的領導人，你來到地球之後，你是會選擇和掌握了超出我們科技，或者能力的通敵者團隊來對話，還是和我們正統的人類文明政府來對話？也就是說，話語權掌握在誰的手裡？」


  元首沉默不語。季華則繼續說道：「回到我那個比喻，我們人類文明毫無疑問是那個健康，總歸會長大但是還沒有長大的孩子。通敵者團隊哪怕只能隱藏在暗處，他們在寶瓶座文明看來也會是具有和自己有效交流能力的成年人。到那個時候，話語權會落到通敵者團隊手中，而這種情況對我們十分不利。我想你可以理解我的意思。」


  元首說道：「你的說法很新奇，在之前從來沒有人和我講過。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


  季華回答道：「這並不代表我比別人傑出或者優秀，這僅僅只代表著我喜歡比別人想的更多。我對地外文明有很大的興趣，我曾經設想過許多種我們和地外文明接觸的模式。而話語權一說，就是我曾經構思過的一種接觸模式中所涉及到的。話說回來，您打算怎麼應對話語權可能落入通敵者團隊手中的情況？」


  元首笑著說道：「什麼都不做。」


  季華一怔，隨即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我們不是沒有嘗試過，可是事實證明，在短時間之內我們無法找到通敵者團隊的蹤影。在當前這種情況之下，將大量的資源放到一件遲遲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之上，是很不理智的一種行為。」元首十分冷靜且理智的說著，「我的看法是，我們應該這樣做，我們應該提前準備話語權落入通敵者團隊的應對辦法，努力在之後和寶瓶座文明的交流之中，和通敵者團隊爭奪話語權。而不是在現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將大量資源用於尋找他們——因為事實已經證明，這沒有效果。」


  季華默默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元首，我想，我需要向你申請一定的資源——這資源不會太多，完全不會影響到大局，我想用這些資源，繼續去尋找通敵者團隊的蹤影。」


  元首的回答很迅速：「季華，你知道，地外文明研究所擁有十分巨大的許可權，而你身為研究所顧問，你有權自行調動資源，其餘部門都必須要配合你。同時，你可以去做任何你認為有必要的事情，這是當初在地外文明研究所成立會上就已經說明了的。所以，你不必就這件事情來請示我。」


  季華重重的出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明白了。」


  「很好，你還有其餘的事情嗎？」元首問道。


  「沒有了。」季華說道。


  「有事情隨時可以聯繫我，那麼，再見。」元首說道。


  「再見。」


  放下電話之後，季華坐在座位之上，將整個身體都靠在了寬大柔軟的椅背之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元首毫無疑問是支持季華的，但同樣顯然的一點是，元首不會容許季華動用過多的資源。再次發動像是之前聯合調查組所做的那樣，讓幾十萬上百萬人一同調查，將所有可能涉及到的方面來一次全面而徹底的排查，這是不可能的。那麼，季華所能剩下的調查方法就只有從前者疏漏的地方開始著手。


  那麼……到底是哪裡疏漏了呢？


  季華始終堅信，哪怕是像寶瓶座文明那樣，可以使用引力波通訊手段，可以跨恆星際航行的超級文明，只要它們在地球上，那也不可能不露出一點馬腳。更何況，有確切的證據顯示，通敵者團隊在地球之上存在了至少幾十年的時間。季華不相信通敵者團隊能在這麼長的時間內，不和任何人類接觸，不在地球之上留下任何人類可以察覺到的跡象。


  季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拿起筆來，慢慢的列了一個清單出來。在這個清單之上，季華將所有自己可以想象到的調查手段全部寫了出來，然後又開始將那些調查手段一個接一個的劃掉——那所有被劃掉的調查手段都是之前聯合調查組已經使用過的。


  這正是之前大規模調查的意義所在——他們沒有找到哪條路是可行的，但是至少，他們證明了哪些路是不可行的。後續的接任調查者便可以避過那些錯誤的道路，不必在那裡浪費時間和資源以及精力。


  但是季華很快發現，自己所列舉出來的可能的調查手段全部都被劃去了。也就是說，自己所能設想出來的調查手段，聯合調查組全部都用過。甚至於，連有些自己沒有想到的調查手段，聯合調查團隊都使用過。


  這世間的聰明人並不只有自己一個。群體的智慧也並不是那麼容易被忽視。想要找出聯合調查團隊疏漏的地方並不容易。


  季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將面前的紙張揉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里。接著又取出了一張紙，又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隨即，季華將這新的一張紙又扔掉了。在扔掉這張紙之後，季華沒有拿出新的紙張，而是打開了電腦，開始翻閱那繁雜的調查記錄。


  調查記錄很多，並且按照不同的調查手段分門別類。於是季華便將自己的全部精神都投入到了這裡。


  季華一直翻閱了三天的時間。在這三天時間之中，季華除了解決必要的生理需求之外再沒有離開過辦公室一步。季華的頭髮開始變得亂蓬蓬的，衣服開始變得褶皺，身上開始出現一股怪味，但季華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因為季華已經發現了最為關鍵的一點。季華髮現，聯合調查團隊雖然嘗試了一切可以想到的調查手段，但是……這所有的調查手段都處在人類文明的框架之中。


  聯合調查團隊像是在調查常規的犯罪分子一樣在調查通敵者團隊。雖然資源和人力之上的投入要大很多，但是並沒有脫離這個範疇。而通敵者團隊……似乎並不能以常理來衡量。


  季華感覺，自己已經隱約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