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宋清昀沉吟,「無論如何,崇將軍和南詔皇子必須救出來。」
洛中離此太遠,收到他的求援信,日夜兼程,恐怕也需十天,他們已經拖了四天,遲則生變,不如早作打算。
宋遠沉默,沒有說話。
看得出來,他似乎對這次的行動不報太大希望。
舜化貞一臉急切,終於找到能說話的機會,「丞相,請讓我也一同前去!」
「你傷勢未愈,還需靜養。」
「我傷已經好了!」舜化貞焦急之下,竟是直接跪了下去,「丞相,您就讓我去吧,一想到崇天將軍與皇子困於睥睨山,我心裡就……」
她哽咽了下,竟是淚盈於睫,「睥睨山地形複雜,如果沒有熟悉路線的人帶領,極為容易迷失方向,丞相,我是最好的帶路人選!」
宋遠看了她一眼,也道:「卑職粗略查探過地形,睥睨山地形確實如舜使節所言,複雜難行,如果有熟悉地形者帶路,勝算可能會大一些。」
舜化貞眼睛一亮,迫切的看著宋清昀,就等他下令。
宋清昀思索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頭,「那便讓舜使節與你前去。宋遠,舜使節傷勢未愈,一路上你可要多費點心。」
他意味不明的加重了最後的半句話,宋遠抬頭看他,正好看進那雙漆黑深邃的瞳眸之中。
後者點頭,沉聲應道:「丞相放心,卑職一定不負您厚望,安全帶回崇天將軍和南詔皇子。」
宋清昀頷首:「行了,下去準備吧。」
「是。」
舜化貞見狀,連忙道:「丞相,那我也先行告退,下去準備了。」
從始至終,楊皆都安靜的呆在角落,直到宋遠和舜化貞一前一後的離開,這才上前一步,憂心忡忡道:「丞相,就這麼放舜使節和宋侍衛走,恐怕不妥吧。」
宋清昀當然知道楊皆的顧慮。
雖然現在南詔危急,但也有可能一切只是表象。
南詔若是與北齊合謀,故意下了這麼個套,而東臨全然不覺鑽了進去……
宋清昀淡淡道:「宋遠既然已經確定了崇天負傷,與南詔皇族一同被困睥睨山,那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崇天心高氣傲,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從而也養成了他目空一切的脾性,他是絕對不會也不屑去做這種勾當的。
楊皆又說出了他的另一層顧慮,「可若是崇天不知情呢?」
宋清昀:「不管崇天知不知情,他重傷已是事實,南詔已成棄子,崇天卻還能用,若能趁此機會,將他收服,為東臨所用……」
楊皆頓悟:「我東臨武將貧乏,若能得崇天,三年之內,軍隊定能脫胎換骨!」
「不錯。」宋清昀不輕不重的敲了幾下椅沿,院中的婢女們還在認真練舞,春日明媚的陽光投射而下,散發出滿目妖嬈婉約,他的聲音很平淡,說出來的話卻字字驚心,令人心悸:「北齊野心勃勃,我們已是先機,勢必救不回南詔,如崇天那般人物,是斷然不會做賣國賊的,只有南詔消失,而他心中種有仇恨,才能為東臨所用。因為我們有同樣的目的,與北齊為敵。」
楊皆有些擔心:「可崇天會不會誠心為東臨所用?」
「只要他心中存有對北齊仇恨,就定然會歸順我們。」
「可是南詔皇子還活著,崇天怕是會扶持皇子,伺機奪回南詔。」
宋清昀聽他說到這裡,只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語了。
楊皆本來還有些憂慮,但一看宋清昀的神情,瞬間就放鬆了下來,「看來丞相已有對策。」
宋清昀笑了笑,忽而轉移了話題,「小四那邊有消息嗎?」
楊皆搖頭:「一無所獲。」
宋清昀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確定小四是刺殺當日失蹤的?」
楊皆點頭。
他們這一路過來,途中遇到的幾次刺殺都十分奇怪,就像是有人刻意將他們的行蹤透露,可他們這些人里,每一個人都算得上是心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宋清昀的。
可偏偏小四消失了。
作為宋清昀的貼身小廝,他本該是一直跟在宋清昀身邊,可大概是沛城門外的那場行刺太過混亂,導致了他們的走散,然而縣衙立即派出大量人手搜尋,小四若只是單純的找不到路,應該早就被發現了才是。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就像是掉入海里的一滴水,徹底失蹤了一樣。
令人生疑。
宋清昀又敲了幾下椅沿,不緊不慢的分析道:「如果小四是泄露我們行蹤的姦細,還是存在疑點。」
「您的意思是?」
「小四入府四年,府內規矩眾多,他又是內院的人,與外界接觸極少,對方要如何與他搭上線,從而使其倒戈?」
楊皆想了下,反問道:「丞相覺得小四不是姦細?」
宋清昀搖頭,沉聲道:「此事尚不明朗,只是小四若非姦細,那他無故失蹤,對方必定是有所圖謀。」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聲:「想來東臨平靜太久,有人看不慣,非要攪上一攪了。」
楊皆見他皮笑肉不笑,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潭,深不可測,心中不由有些畏懼,宋清昀兀自笑了會兒,才又道了句:「在外頭搜查小四的人手都撤了吧,如今你我既已入局,也只能按兵不動,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麼吧。」
***
相較於宋清昀這邊的暗潮湧動,江慕靈那倒是輕鬆了許多。
她換了身便於行動的衣飾,除去了累贅的簪釵,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束成一股,被一條桃紅緞帶綁緊,下垂一串兒同色的流蘇,瞧著活潑跳脫,十分的精神。
她跟幾個婢女站在院子里,一下一下的墊著毽子,這是她的拿手絕活,如果她願意,這毽子能從午後踢到傍晚。
「998……999……1000……哇,小姐好厲害!」銀錠領著一群小婢女不停鼓著掌,滿臉驚嘆的給她記著數,若是放在往常,江慕靈肯定樂的能跳起來,可現在不知為何,她一臉愁緒,這越踢心情還越糟糕。
終於,她忍不住,稍微使了點力將毽子踢高,伸手一接,不太高興的詢問道:「叔叔現在……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