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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華嚴殿淺談

  子時將至,原先遮擋著瑩月與星光的黑雲也漸漸消散,月華如水,柔柔漉過屋檐,落在乾淨的地面上,形成淺薄的一層銀芒。


  梵音內院,東廂房中,江一軒睜開了雙眼。


  屋內留有一盞燭燈,黯淡的光線勉強可容視物。江夫人安詳的睡在他的身邊,呼吸平緩,並未因他的起身而驚醒。


  他動作極快的穿好衣物,又看了眼沉睡中的江夫人,為她輕柔的掖好被角。作完這一切,他推門而出,動作輕而緩,外頭打盹的守夜小廝靠著木柱睡得香甜,並未察覺他的離開。


  梵音院離華嚴殿有些距離,時間將至,他的步伐卻不急不緩,面色透著幾分凝重。


  因為在思考事情,所以他並沒有發現身後有人尾隨。


  江夫人遠遠望著他的背影,邁著急促的小碎步跟在後頭,她微微蹙起了蛾眉,不明白自家夫君大半夜跑出來是要做什麼。


  其實江一軒起身的動作確實輕的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可江夫人今晚大概是茶喝的有點多,所以躺到床-上后久久都未曾入眠,這才能發現他的動靜,從而跟著出來一探究竟。


  她體態輕盈,又加之跟的距離較遠,江一軒始終未曾發現,兩人一前一後的慢慢走著,不多時就到了華嚴殿,這裡是靈隱寺中最高的一處殿閣,建於後山山頂,站在華嚴殿前的迴廊處,視野極佳,可以俯瞰整個靈隱。


  長長的石階終於走到了盡頭,江一軒抬步邁至華嚴殿前的迴廊,一道溫柔的男聲傳來,「江老闆,好巧。」


  江一軒抬眼,便見披著深色披風的洛庭柯立於廊中,皎皎銀輝落了他滿身,那清淡柔和的光十分襯他氣質,瞧著是愈發的溫爾爾雅,君子端方。


  「洛公子。」江一軒定了定神,上前道:「你也是來看夜景的嗎?」


  洛庭柯笑了笑,卻是笑不達眼底,他很少露出這種神情,瞧起來讓人覺得心裡莫名發涼,「不錯,江老闆白日說的那般美妙,在下豈有不來一飽眼福的道理。」


  江一軒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他邊走邊聊,「再往前走一些,視野會更好。」


  洛庭柯跟在他後頭,兩人一同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江一軒所說之地。


  月色皎潔,鱗次櫛比的屋檐和松柏舒翠皆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銀白,洛庭柯憑欄而望,自然是一番讚歎。


  因為地處高位,夜風自然更加凜冽,江一軒不禁緊了下披風的領口,呼出口白氣。


  洛庭柯注意到他這舉止,不由關切問道:「江老闆似乎很畏寒?」


  江一軒笑了笑,輕捋長須,「山中寒氣凜冽,此刻又是子夜時分,難免覺到陰涼。」


  洛庭柯輕嘆了口氣,感慨道:「東臨沿海,濕氣過重,碰上寒涼的天氣,那涼意就像是能侵入骨髓一般。」


  「不錯,沿海一帶的氣候就是這樣,與地處中原腹地的洛中截然不同。」


  「洛中冬暖春旱,著實不像東臨。」


  江一軒微微垂了眼,儒雅的面容上似有悵然一閃而過,他輕聲道:「冬暖春旱,乃東部氣象,實在讓人嚮往。」


  洛庭柯眉峰微挑,反問道:「江老闆也去過洛中?」


  江一軒點了點頭,聲音不知為何,透著絲異樣,「早年曾在洛中經商,所以對洛中較為了解。」


  「既去過洛中,那江老闆必定知道離洛寮了?」


  「離洛寮地處洛中與東臨的交界處,不管是往來通商還是遠走他鄉,都要經過那兒。」江一軒說著,側臉望向洛庭柯,「洛公子來東臨時,想必也經過離洛寮了吧?」


  洛庭柯『嗯』了聲,抬眼望向天空,「今晚這月色,讓在下想起了一位友人。」


  江一軒露出洗耳恭聽之色,洛庭柯微笑,嗓音溫柔,滿含懷念,「那夜的月色,也如今晚這般皎潔瑩白,在下的友人去離洛寮送一位朋友,離別之時,他們曾連飲三杯洛酒。」


  「不約歸期,此去經年,想來,已有十六載。」


  江一軒面色如常,淡淡問道:「那不知,那位離去的朋友如今可好?」


  洛庭柯扶廊遠望,平靜道:「很好,盛世安穩,每年還會從他那得到消息。」


  「那這位離去的朋友是去了哪裡?」


  「他來了東臨,並且在此安家,如今生活富庶,家庭美滿。」


  「那倒是不錯。」


  洛庭柯又笑了起來,他側頭望向江一軒,「確實不錯。只是在下的友人一直惦記著這位朋友,只希望這位朋友心裡同樣惦記著在下的友人。」


  江一軒抿了抿唇,回視道:「他應當是不會忘記,否則也不會經常與你的友人通信了。」


  子夜霧氣飄渺,華嚴殿又染上了別樣的色彩。


  兩人對望許久,都不曾說話。


  洛庭柯眸色目光清湛,卻透著絲鋒銳,江一軒眼中如蘊星海,包容萬象,不曾退卻。


  不知過了多久,洛庭柯的目光終於從江一軒面上滑開,望向天際,「瞧這天色,也該歇息了。江老闆,多謝您給在下推薦了這個好地方,景緻確實不錯。」


  「洛公子客氣了。」


  ……


  至此,談話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洛庭柯自他身邊走過,寬大的袍袖微微甩動,帶起一陣沁涼的冷風。


  擦肩而過之際,洛庭柯微啟薄唇,留下了一句話。


  江一軒面色一緊,下意識的朝前走了步。


  洛庭柯腳下未停,就這般頭也沒回的走出了華嚴殿,修長的身影在夜色中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


  夜風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急了起來,江一軒在迴廊上長久望著洛庭柯遠去的身影,一動不動。


  隱於暗處的江夫人將此幕盡收眼底,心中大亂,再無法待下去,失魂落魄的回了梵音院。


  甫一進廂房,她的貼身丫鬟杏兒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未語先哭,「夫人,您這是去了哪兒?奴婢剛剛睡著了,起來時發現您不在,都嚇得慌了神!」


  江夫人一看到她,就像是有了主心骨,連忙拉了她的手往內屋走,「好杏兒,不著急,我就是睡不著出去走了會兒。」


  杏兒點頭,稍稍定了神,替她解了披風,又脫了鞋,服侍著她躺回床-上,「夫人,您是與老爺一起出去的嗎?怎麼……老爺沒跟您一起回來?」


  江夫人勉強露出絲笑容,「老爺那邊臨時有事,不管他……杏兒,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幫我想想。」


  杏兒眨了眨眼,替她掖好被子,「夫人,什麼事啊?」


  江夫人張了張嘴,一時覺得難以啟齒,可這個事憋在心裡實在難受,不吐不快,她深深吸了口氣,艱難道:「我有個朋友,她發現自己的夫君半夜出去與人相約,而且這相約之人還是男人,你說這是什麼怎麼回事?」


  杏兒頓時大驚失色,「老爺半夜出去見了個男人?夫人,那人是誰?!」


  江夫人從未提那人是江一軒,哪裡能料到自己這婢女這麼機敏,她急了,磕磕巴巴道:「不,不是,哎呀,不是老爺,是我朋友的夫君!」


  杏兒一看她那慌張的樣子,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但嘴上還是改口道:「是是是,是奴婢說錯了……不過,奴婢只聽過月下會佳人……可沒聽過月下會男子呀……」


  江夫人心裡亂糟糟的,喃喃道:「莫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


  杏兒驚奇:「難不成是斷袖之癖?」


  江夫人被她這一語道的心中一跳,柔婉的臉上陰晴不定,半天沒說話。杏兒也是一時嘴快,現在醒悟過來,不由大悔,「夫人,您別亂想,奴婢、奴婢是亂說的。」


  「如果……他真有斷袖之癖,我那朋友……怎麼辦?」


  「啊?」


  ***

  洛庭柯自華嚴殿歸來后,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他看著眼前一明一暗的兩間廂房,修眉慢慢蹙起。


  去華嚴殿前,他曾吩咐過雅柯要好好照看楊皆,現在雅柯房裡一片漆黑,自己房裡卻是燭火通明,難不成楊皆正在裡頭等他?


  因為這個猜想,洛庭柯的心沉了下去,他在門前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推開了房門。


  洛雅柯本來是撐著額頭坐在桌前打盹,聽到動靜瞬間就驚醒了,在看清來人是洛庭柯時,她鬆了口氣,打著哈欠站了起來,「你終於回來啦,我可以回去睡覺了。」


  洛庭柯一看到她就定了心,可在周圍巡視一圈沒找到楊皆,又有些不踏實了,「人呢?」


  「床-上躺著那麼一大坨你沒看到?」


  「……人不是用坨形容的。」


  「哎呀隨便啦,那不是重點。」


  洛庭柯無奈,但也懶得糾正她了,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楊皆平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睡得無比安詳,「他……這是睡著了?」


  不會吧,他剛才進來的動靜應該不算小了,再加上剛才和雅柯的對話,楊皆不至於睡得這麼熟吧?


  他可是禁軍統領,怎麼能一睡著就不知人事,雷打不動?


  洛雅柯又打了哈欠,含含糊糊道:「唔,確切的說,他是被我迷暈了。」


  洛庭柯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說你做了什麼?」


  洛雅柯重複了遍剛才說的,復一臉嫌棄的看著他,「哥哥你年紀不大,怎麼跟個老人家似的聽不清別人說話?」


  「……」他那是聽不清嗎?分明就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洛庭柯又驚又怒:「你怎麼能迷暈他?」


  洛雅柯不滿,反問:「那不然怎麼拖住他。」


  洛庭柯被她這話堵的失語,好半響才道出句:「你不是說你有辦法?」


  洛雅柯睜大了雙眸,「是啊,這就是我的辦法。」


  「……」要是早知道這所謂的辦法是直接迷暈,他還會交給她辦才怪了!洛庭柯長長吐出口氣,扶額自語道:「我也好想暈過去。」


  想暈過去?那還不簡單。洛雅柯從果盤裡丟了串葡萄過去,「喏,吃了這個,保准你倒頭就能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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