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交心

  眼看著宋老爺子和宋玉就要因為這件事吵起來了,陸淮瑾突然覺得一切索然無味,他很想離開這裡,去一個沒人的地方。


  「宋爺爺,宋二奶奶,叔叔阿姨們,淮瑾身體不適,我們先告辭了。」看著陸淮瑾臉色越來越差,陸詩妤心中的擔心越來越強烈,便開口辭行。


  宋濂眼神微閃,想要說什麼挽留一下,但是,這會兒房間里氣氛太奇怪了,若是讓詩妤繼續留下,她會很尷尬很不自在。雖然很不情願,宋濂還是沒說什麼,默默認了。


  另一邊,帶著陸淮瑾進來的宋雨柔已經被這突然冒出來的消息弄懵了,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心動的男人居然會是自己嫡親的表哥。還有比這更加愚弄人的事情嗎?


  宋雨柔簡直要哭了,她雙眼通紅通紅盯著陸淮瑾,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夢,然而,事情越發展越失控,爺爺和姑姑都要打起來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去吧,孩子,今天讓你見笑了,下次有時間再來玩。」現場思維最清晰的,居然是最初發火的二奶奶,二奶奶歉意十足的看著他們,又看看自己另一對孫子孫女,再次長長嘆了口氣。


  唉,造孽啊!誰能想到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濂兒和雨柔都是第一次動心,卻轉眼間成了有血緣關係的兄妹,真是太愚弄人了。


  陸詩妤點點頭,拉著面無表情的陸淮瑾走出宋家。由於沒有人指印還在外間攀談其他人的陸煙柳、陸詩韻兩姐妹見他們出來,以為他們在宋家人面前出了丑,被人趕出來,心中開始幸災樂禍,完全忘了自己只是附屬品的事實,也絲毫沒有跟著離開的意思。


  「煙煙小姐,我敬你一杯。」一位中年男人端著酒杯走過來,不著痕迹看了門口離開的兩人一眼,「陸家和宋家關係不一般吶。」


  「哦?這話怎麼講?」陸煙柳溫婉一笑,極為適宜地露出些疑惑的表情,顯得尤為單純不知世事。


  中年男人眸色晦暗,心中得意了片刻,繼續說道:「你看看你們陸家三姐妹,今天可都被請來了,這是莫大的殊榮啊。要知道即便是商場風雲人物,也只有一個名額。」


  原以為這樣明晃晃的奉承會讓陸煙柳心情大好,從而結交上,透露更多的消息,誰想,非但沒有達到預想中的效果,反而讓陸煙柳臉色微微僵硬了,很久之後才調整過來,沖他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走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


  經別人一提醒,陸煙柳突然想起自己手中並沒請柬,能來都是託了陸詩妤的福,這麼一想,瞬間興緻全無,但又不捨得放棄這麼一個絕好結交人的機會,只能把所有不快咽進肚子里,化作無盡的怨恨。


  當然,心裡添堵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只自己一個人承受?


  陸煙柳嫣然一笑,朝陸詩韻走過去。


  「姐姐,我們回去吧。」她低下頭,裝作為難的樣子,小聲說道。


  陸詩韻正因為看不到宋濂心中煩躁,突然來這麼一句,頓時心中更加不爽了,她不耐煩地瞪了陸煙柳一眼:「回去什麼回去?宋大哥還沒出來呢。」


  「可是,可是……」陸煙柳欲言又止,看起來更加為難了。


  「可是什麼?有話快說。」陸詩韻不耐煩的情緒到了極點,要不是陸煙柳緊緊拉著她,她都要甩開人離開了。


  見狀,陸煙柳露出鄙夷的表情,雖然這位大小姐驕縱,又蠻不講理,但是,畢竟常年養在家中,心機少的可憐,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沒有聽出來。


  哼,就這樣的心機,怎麼和她斗?

  「姐姐,我們這次畢竟是借著詩妤的請柬來的,剛剛我看到詩妤和大哥回去了,我們要是還呆在這裡的話,怕是會被別人笑話。」


  「笑話什麼?誰敢笑話我?我一鞭子抽死他。」陸詩韻聲音陡然增大,引出一片人的目光,然而,她絲毫不覺,又皺眉開始埋怨,「該死的陸詩妤,居然就這麼走了,害我下不來台,回去一定要狠狠教訓她。」


  陸煙柳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驕橫的女人,原本以為可以讓陸詩韻跟著自己不快,沒想到到頭來最尷尬的反而是自己。陸詩韻這個人簡直蠢到讓人無語的地步了,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尷尬。


  這次算自己失誤了。


  內室里。


  宋老爺子還和宋玉慪氣,宋玉更是冷著一張臉,誰說話就冷冷的刺回去。


  宋濂一臉無奈,好好一次壽宴,沒想到居然變成這個樣子,更沒想到的是,陸淮瑾居然還是他表弟。他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爺爺了,原本今天是爺爺的生日,應該開開心心快快樂樂才是,現在弄得。


  唉……


  他又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


  「濂兒啊。」二奶奶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別想太多,就算詩妤姓陸,實質上和你沒有血緣關係。」


  宋濂微微一愣,隨即笑開了:「二奶奶,你有所不知,詩妤並不是陸家的女兒,她小時候被抱錯了,現在只是暫時借住在陸家。」


  二奶奶年紀大了,並不是很喜歡看電視,也不怎麼關注外面的新聞,所以,絲毫不知道陸家發生的事,還以為陸詩妤也是陸家的女兒。


  「那就好,那就好。」二奶奶放心了。


  兩人相視一笑,開始各自拉起一個人勸解,努力緩和室內的氣氛。


  另一邊,陸詩妤一直拉著陸淮瑾往前走,也不知到底要去哪裡,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離宋家很遠了。陸淮瑾任由她拉著,不說話也不抵抗,像一隻提線木偶一般。


  「前面有噴泉,我們過去坐坐吧?」正當陸詩妤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看到前面噴泉口站了很多人,大家一起笑著鬧著,氣氛很歡快。


  這樣歡快的氣氛,很容易感染人吧?

  陸淮瑾不同意也不反對,被強行拉到了噴泉邊。


  兩人坐在旁邊的木椅上,誰也不說話,陸詩妤靜靜盯著陸淮瑾看,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很久很久之後,沒有表情的陸淮瑾終於微微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刷成一排,像小蒲扇一般,輕輕顫動著,很是惹人憐愛。


  陸詩妤心頭一緊,知道他可能要開始傾述些什麼了,身子一下坐直。


  「很小很小的時候,別人家的孩子有爸爸抱著,媽媽牽著,而我,被關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裡,透過窗戶,看著他們,心中很羨慕。」陸淮瑾聲音很低,很小,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


  「於是,我去哭,去鬧,想要博取媽媽的關注,但是,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後來實在被煩的狠了,便給了我一巴掌,罵我喪門星。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喪門星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臉上很疼,又不敢再哭了,只能捂著臉縮在牆角,小心翼翼看著媽媽。」


  他的聲音平靜地嚇人,根本不像在講自己的事情,這樣詭異的平靜實在壓抑著極致的瘋狂和痛苦,就像一頭被關在籠子里的猛獸,一旦籠子破了,猛獸就會出來。


  陸詩妤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攥在一起,狠狠地扭,每一個字都會帶來鈍鈍的疼痛和心酸,她想過去抱抱他,想親親他,想安慰他,但最終卻什麼也沒做,安安靜靜坐在旁邊聽著。


  現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傾聽吧?


  「後來,我又長大了一點,她終於不再關著我了,但是,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麼病毒一般。她從來不主動跟我說話,就算說,也只是些罵人的話,她也從來不叫我名字,每次叫我喪門星,雜種,拖油瓶……」


  「慢慢的,我就習慣了,她從來不會給我做飯,每天只拿著酒瓶和照片怨天尤人,嘴裡念念叨叨不停咒罵,有時候喝醉了,就拿酒瓶打我,打得我鮮血淋漓。後來,我學會做飯,我做好飯端給她,她全都倒在我身上,還用腳狠狠把我踹開,朝我吐痰,說看到我就十分噁心。」


  「有一次,學校小男生欺負我,說我事沒爸沒媽的野孩子,我很生氣,和他打了一架,那個男孩子又高又壯,我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去之後,特別委屈,就蹲在角落偷偷哭,後來被她發現,又挨了一頓打。」


  陸淮瑾完全陷入了回憶中,不可自拔。陸詩妤也不敢打擾他,只是靜靜聽著。


  「可是儘管這樣,當某一天我在陌生的陸家醒來時,還是覺得很恐慌,甚至有些隱隱的想她。後來我才知道,原本她是想把我丟掉,後來,她雇的那個人不忍心,就把我送到了陸家。虧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還想著,我突然不見,她會不會著急?會不會想念我?那時候,我千方百計跑出去找她,卻發現我們原來住的地方已經換人了,當時,我在那家門口哭了好久,現在想想,呵,真是犯賤。」


  「她以為我死了,很巧,陸雲天也告訴我她死了,所以,我也一直以為她死了,既然已經死了的人,為什麼要重新出現?」陸淮瑾紅著眼,像一個無助的孩子,轉過頭來看著陸詩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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