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受傷
這件事最後鬧得很大,導師比校醫先一步到教室,看著十幾個人圍在一起、自動分成兩派相互瞪視的模樣,導師覺得有些頭疼。
一邊是自己曾經欣賞的學生,另一邊則是霍根教授頗有好感的學生,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被於青青扶著的陸詩妤臉色已經很不好看,像是受了極重的傷,她們這邊只要兩個人,相對比較單薄,但另一邊沐煙柳也哭得梨花帶雨,頗為可憐。
「到底怎麼回事?」導師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殼,開口。
幸好霍根教授已經回酒店休息了,不然,讓霍根教授看到這幅情景,非得對他們整個班印象差到極點不可。
「導師,陸詩妤欺負煙煙。」最後進來推了陸詩妤一把的男生率先開口,說完,又繼續安慰起哭泣的沐煙柳。
聞言,沐煙柳也不解釋,只是哭得更加傷心了,似乎在告訴別人自己被欺負的有多厲害。
一向維護閨蜜的於青青忍不住了,頗為諷刺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撇過眼神,神態十分嫌棄,像是看到什麼噁心至極的東西一樣,她扯開唇冷笑:「是啊,詩妤欺負沐煙柳欺負的把自己欺負成重傷了。」
這一刻,於青青對沐煙柳的感觀簡直降到了最低點。
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白蓮花的模樣,彷彿誰都對不起她一樣,真是……讓人噁心。
「於青青,誰不知道你和陸詩妤關係好?我剛剛不過是輕輕推了她一下,能受什麼重傷?我看她十有八,九是裝的,畢竟之前她不也裝出一副清純玉女的模樣騙的我們團團裝么?」最後進來的男同學義憤填膺。
「是啊,陸詩妤自己人緣不好,導致劉琳不告訴她教授改航班的事,沐同學只不過擔心她趕不贏好心過去幫忙,她遷怒什麼?何況沐同學已經向她道歉了,她還不依不饒,咄咄逼人,最後逼得沐同學都說出主動放棄競爭霍根教授弟子的名額還不肯鬆口,真是讓人噁心。」另一位最先出來安慰沐煙柳的人也振振有詞。
只是,他自動過濾了是沐煙柳拉著陸詩妤非要道歉,而且,陸詩妤已經多次表示原諒、不在意。另外,沐煙柳口頭上說放棄就真的能放棄了?霍根教授又不是什麼遊戲副本,說不刷就能不刷的,到時候她跑到霍根教授面前刷足了存在感,教授最終選她,她還能拒絕了不成?
雙方就這麼吵了起來,吵到最後,導師頭越來越疼,也就不想管了,兩邊都呵斥了一番,把故意隱瞞改航班的劉琳教訓了一頓,並且告誡他們不要再鬧,事,匆匆出了教室。
他年紀大了,經不起這麼折騰。
導師一走,教室里氣氛更加如火如荼,圍在沐煙柳身邊的男生看陸詩妤的目光恨不得將她撕了,陸詩妤腰背疼痛難耐,便不想理會他們,倒是青青他們不管說什麼都刺回去,或許因為青青戰鬥力太強,兩個男生最後被憋得啞口無言。
校醫很快來了,將陸詩妤帶走,經過一番檢查,最終確認只是輕微骨裂,回去好好注意修養,吃點葯就沒事了。她長長鬆了口氣,在青青執意堅持下,被青青送回陸家。
和早上一樣,她回來的時候,陸家除了幾個女傭,依舊一個人也沒有,女傭早早睡下,夫人和姐姐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似乎一整天都沒有回來。
一天這麼折騰,她也顧不上想那麼多,洗漱一番就回房睡了。
半夜時分,房門被推開,陸詩妤本就輕眠,加上對方推門動靜不小,一下就驚醒了。然而,除了推門之外,對方竟沒了下一步動作,她小心翼翼穿好拖鞋,拿了一根雞毛撣子,躡手躡腳走過去。
不,不,不會是小偷吧?
陸詩妤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原本已經不疼了的腰背,這會兒又開始隱隱作痛。她靠近房門時,一個高大的影子就這麼直直朝她倒了過來。
幾乎毫無抵抗,兩人就這麼砰一聲摔在地上,壓在她身上的人一點動作也沒有,她伸手推了推,對方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吭,卻也沒有起來。
借著走廊微弱的燈光,她仔細打量著身上的人,這人似乎已經陷入昏迷,腦袋垂在她肩膀邊,看不清面貌,但身上熟悉的味道卻讓陸詩妤幾乎瞬間就肯定了這個人是陸淮瑾。
是的,陸淮瑾身上永遠帶著一股冷冷的,淡淡的清香,又不那麼純粹,糅雜了些許煙草味,很好辨認。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陸詩妤才從某人「肉牆」下脫身,連忙開了燈,柔和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直到這會兒,她才真正看清楚他現在的情形。
血,渾身是血。深灰色西裝都被鮮血染得變了色。
他臉色極其蒼白,原本紅唇的薄唇毫無血色。清冷的鳳眸緊閉著,無框眼鏡這會兒已經不知道丟哪兒去了,睫毛一顫一顫,即便是昏迷,這人的意識也極其不安。
陸詩妤嚇壞了。
他這副情景幾乎和十二年前的那副重疊在一起。
渾身的血液一點一點結成冰渣,她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忘了。
突然,躺在地上的男人悶吭起來,表情變得極其痛苦,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已經止住血的傷口這會兒又蹦出血來。
「容媽……」由於驚恐過度,陸詩妤聲音都變了調,然而,她這一叫,容媽並沒有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她這才覺得找回了些理智,拖著僵冷的身子,一步一步下樓去找藥箱。
家裡有個身體不好,又喜歡虐人虐己的姐姐,藥箱里的東西也十分齊全,陸詩妤拿著醫藥箱,一路小跑上樓。
樓上,男人還躺在門口,生死不明,她也想把人拖到床上,又怕碰到對方的傷口,於是就這麼放著了。她小心翼翼剪開對方的衣服,腹部位置,有兩個深深的血洞,傷口周圍還有灼燒的痕迹。
是槍傷。
陸詩妤臉色有些凝重,傷口很深,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內臟。家裡東西雖然齊全,但面對這樣嚴重的傷口,她不敢貿然行動,最後只能簡略地做了些處理,便撥通急救電話。
救護車來得很快,因為不放心,陸詩妤也跟著去了,陸家又重新恢復黑暗。
醫院裡,陸淮瑾被推進手術室,陸詩妤在門外走來走去,雙手不自覺顫抖著,十分不安。
手術室的燈亮了很久,直到黎明時分,才滅掉,主刀醫生出來,說了句沒有生命危險,短短几個字拯救了一直焦躁不安的陸詩妤,她長長鬆了口氣,隨之而來的便是腰背一陣一陣刺痛。
陸淮瑾被送進VIP病房,單間。
他靜靜躺在病床上,沒了平時的冷漠刻薄,倒是讓陸詩妤找回小時候一些哥哥的影子。
很久很久以前,她和他似乎是很好很好的。
這個哥哥雖然面無表情,但從來都不會拒絕自己的任何請求,也是因為這一點,她才會被夫人和姐姐盯上,做了那個背後的推手吧?
陸詩妤伸手,輕輕在那張精緻到了極點的臉上滑動,動作輕柔的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好看的,如果當初她沒有那麼傻,他們會不會,會不會像一對平常夫妻一樣,相親相愛,互相扶持地走過一輩子?
想著,她突然起身,受了蠱惑一般低下頭,輕輕印上兩片毫無血色的薄唇。
夜幕漸漸散去,長期以來的機警並沒有讓陸淮瑾昏迷多久,在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的同時,他就醒了。
周圍潔白明亮的布景讓他微微一愣,隨即立刻發現房間里另外一個人的呼吸,他微微側頭,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陸詩妤。
他抿了抿唇,記憶中,他受傷后本能地回了家,現在出現在醫院,應該都是她的功勞。
自己這麼對她,她不應該恨么?既然恨,怎麼會管他的死活?
陸淮瑾微微蹙眉,有些不解,而後動了動,一陣針扎一般的疼痛從右手臂傳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人抱在懷裡壓著,已經沒了知覺。
「……」這種感覺,略微有些熟悉和微妙。
他這麼一動,趴在床邊睡得某人一下就醒了,先是茫然地眨眨眼,而後似乎扯到昨天傷了的後背,臉色煞白,過了好一陣才堪堪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你醒啦?有沒有不舒服?」
陸淮瑾不說話,目光深邃地盯著她,直到她毫毛豎立,不自在地動了動:「我去幫你叫醫生。」
陸詩妤倉促地站起來,幾乎是逃一般地跑出病房。
昏迷的時候還好,只要這個人一睜眼,她就覺得周圍的空氣稀薄了,彷彿恐懼是刻在骨子裡的一樣,哪怕這個人一句話也沒說。
檢查完,陸淮瑾並沒有等叫醫生叫得消失了的某人,在醫生滿臉不贊同的表情下,辦理了出院手續。
昨天的事,還未完,他若是不快點去處理,怕是昊天應付不來,畢竟……對方可是曲天楠。
所以,當陸詩妤終於做好心理建設,拿著一份還冒著熱氣的白粥上來時,面對的是一個空蕩蕩的病房,她愣了愣,打開蓋子把那份白粥吃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