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金鯉的忌諱
「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後天乃是你的伯樂李大人的生辰,你可要想好了要備什麼壽禮。莫要讓人覺得你寒酸,折了你的大好前程。」
陳達冷冷地笑著,望著金鯉。
金鯉,卻有如春雷在耳邊炸響,腦子「嗡」的一聲,怔在了那裡。
想這秀城金家有三妖,每隻妖精都有著自己的忌諱。那金粼兒把錢看得比命還重,把她的包子臉捂得跟金子那般嚴實。若有誰佔了她金粼兒的便宜,抑或嘲笑了她的包子臉,那金粼兒可是要加十倍,加一百倍地討回來。然而到了妖孽中的極品――金鯉那兒。那這忌諱便未免來得有些令人大跌眼鏡了。
想這秀城最美的少年有兩忌――一忌請客,二忌送禮。
金鯉這輩子,從來沒有請過一回客,從來沒有送過一回禮。這一點,身為金鯉自幼長大的朋友的陳達,可是最有發言權的。
「怎樣?是不是心都要碎了?」陳達瞧著金鯉已然變白了的臉色,突然間感覺到了一股子報復性的快感。「我倒是很好奇,你這個百年都難得出一回血的妖孽,後天能拿出甚麼像樣的禮物來。」
說罷,陳達哈哈大笑。
「你這莽夫真是好生的荒唐,」金鯉轉移視線,瞧了陳達一眼,「你沒少到我家蹭飯吃罷?」
「虧得你好意思說出口!!」不提這個便罷,提了,這陳達的火氣便不打一處來。「你難道忘了?八歲那年三元生辰,你硬生生從我手裡把禮物騙了去,說是你送的,結果弄得我被眾人嘲笑一番,連飯都沒得吃上!九歲那年張夫子大婚,你拉了我說要去吃霸王餐,結果呢?旁人用紅包包金珠銀珠,你用紅包包石頭!張夫子一向吝嗇愛財,放在手裡掂一掂就知道是假的了。他一怒之下狀告你我家裡,結果是害得我被我爹好一通打,又取了五十顆金珠送與那張夫子。你卻被你姐姐金粼兒大大誇獎一番,還給你買了好多好吃的!」
金鯉伸出手來,抹了把臉上被濺到的陳達的口水,囁嚅了半晌,方道:「那回……我不也是把好吃的分了你一半了么?」
「你分給我的都是你吃不完要壞掉的東西!」陳達越想越氣,恨不能把金鯉掰碎了用力摔在地上,「害得我拉了好幾天的肚子,連喝口水都要跑好幾次茅坑,險點死過去!」
「這個……」金鯉挑起好看的眉毛,思量了一番,道,「那後來我不就好心地請你去我家裡吃飯了么。」
「那是因為你不用花錢!」陳達毫不留情地拆穿金鯉,「而且你這卑鄙小人每次還要從我的飯里分出去半碗飯!」
不過,想起在金家蹭飯吃的日子,陳達的臉上還是閃過了一抹柔情。那是陳達此生過得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母親去世得早,父親一直沒有續弦,所以母親這個概念在陳達的意識里相當的模糊。而看著僅僅年長金鯉三歲的金粼兒像個小媽媽似的忙裡忙外,陳達突然間覺得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挺像那麼回事兒。
圓圓臉,好像肉包子,忽閃的大眼睛靈氣逼人。那若花瓣般的唇總是眨眼間便能編出一套接一套騙人的謊言,卻並不令人反感。即便是那般的小家子氣,即便是那般的斤斤計較,卻總是讓人無法轉移自己的視線,只想看著她,只想待在她的身邊。哪怕被她算計,哪怕是被她趕被她數落被她罵。陳達也還是願意待在她的身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只要看著她,陳達便覺得自己知足了。就像是,現在這樣想起她,陳達也會感覺到心安和快樂。
「你那是什麼表情?」看到陳達臉上蕩漾出的柔情,金鯉突然間感覺到十二分的不爽。他站起身來,不痛快地瞪著陳達,「你該不會是又動什麼歪腦筋了吧?」
「哼,要動腦筋的該是你。」陳達被說心事,臉上禁不住一陣發燙。但是嘴上卻還是不肯服氣,「好好想想,這一回要怎麼糊弄過關。聽說那朱寶和侯吉等人,可是都備好了豪禮前去賀壽呢。你是李大人特招的得意學子,到時候定然是要有所表示的,你看這回如何借花獻佛,討好你的老恩師。」
說罷,轉過身,大步離開。然而才走了幾步,陳達又站在了那裡,頭也不回地說道:「還有一點忘記了提醒你。」
這個死莽夫還真是啰嗦。金鯉不耐煩地抬起頭來,卻聽得那陳達道:「李大人的妹妹,乃是玉瑤公主之母――雯妃娘娘。而李大人的侄女蘭貴嬪,也正是皇上的新寵,在宮裡風頭正勁。」
簡單的一句話,卻比讓金鯉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這莽夫,竟是如何知道的?
金鯉頗為費解地瞧著陳達遠去的背影,上一回利用陳達狠狠地收拾了一下令人厭惡的朱寶和侯七,卻還是耍了心眼沒有告訴金粼兒的去向。可是這看似頭腦簡單的傢伙竟然知道了嗎?難道,就憑著他像野獸一樣的嗅覺?金鯉猜不透,也懶得去猜。他慢慢地踱到椅子邊,坐了下來。
要送什麼給那個老爺子呢?送金送銀,莫說俗氣不說,他金鯉一介窮書生,就算是傾盡身上所有的錢恐怕也不能夠入得人家李大人的眼。而如若去買,這幾十枚金珠又能買得什麼能上得了檯面兒的東西呢?
金鯉傷透了腦筋。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在了牆上掛著的書畫上。金鯉的眼睛一亮。
轉眼便是李大人的生辰。果然不出陳達所言,身為李大人親自從民間招收上來的學子,金鯉作為了平民的代表前往李大人府上參觀慰問祝壽。
身後背著一個藍布裹好的包裹,金鯉一襲簡樸的青衣,綰著方巾,標準的書生打扮,步履輕盈地趕往李府。一路上的景緻那叫一個熱鬧壯觀,金鯉背著包裹,一路閃展騰羅,左扭右繞,儘是給人家讓路了。這些人均抬著厚厚的大箱子,蓋著紅布,喜氣洋洋地往李府趕,有相互遇上的,那抬箱子的人便像是發了瘋似的一通狂飆,飆得那箱子上的紅布都飄飛了,那叫一個激情,那叫一個速度。
金鯉站在一旁,瞧著這些趕場兒的人,像是在看一場鬧劇,亂七八糟,亂亂鬨哄。而他像是一個局外人,冷冷地瞧著、看著,沒有一丁點兒與他有關的事情。
除了……
身後有什麼東西撞了金鯉一下,他輕叫一聲,皺著眉轉過了身去。
「哎哎哎,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讓開點兒,你聽不見么!」那是一個抬著大箱子的黑衣大漢,滿臉鬍鬚,雖然是在對金鯉說話,但牛鈴般的大眼卻是翻著看向天上。「難不成你沒長眼睛啊?」
「呵,」金鯉朱唇微挑,輕輕地笑了一笑,道,「你這樣翻著白眼兒,不怕天上的鳥屎滴到眼睛里去么?」
「呀呸!」那大漢頓時暴怒,跳起來瞪著金鯉,「你這窮酸小子,膽子倒不小。先是擋路不說,還敢口出狂言,你知道我是誰嗎?」
「是誰啊?」金鯉嗤笑,「難不成你是玉皇大帝?」
「你!」那大漢被金鯉氣得一張老臉通紅,指著金鯉,蓄集了力量就想要開罵。然而恰在此時,只聽得一聲暴喝:「住手!」
這一聲暴喝氣勢有餘,底氣卻不足,細細尖尖的怎麼聽怎麼聽怎麼像是一個無良的太監。金鯉的眉微微一皺,抬眼瞧見了侯吉形容猥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