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打出手
白湖山莊原是前武林盟主王景言的莊園,王景言過世之後便由他的養子邱唐和邱言打理,直至選出了新任的武林盟主傅正陽,也就是他爹。
邱唐和邱言主動將白湖山莊讓出,讓白湖山莊成為了每一任武林盟主的專屬府邸。
「少爺,你該起來喝葯了。」司武摸了摸鼻子,轉身端了葯碗來。
原就是打算叫他起來喝葯的,誰知道他彷彿被夢魘住了似的,一直叫不醒,好不容易醒了,又這般陰陽怪氣的,司武心裡也是苦得跟手裡這碗葯似的,這位爺越來越不好伺候了哇。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向來對喝葯無比抗拒,十分怕苦,每次喝葯都會花樣百出的傢伙最近轉了性似的,在喝葯這件事上,無比的乖巧且執著……
葯頓頓不落,而且連葯后的蜜餞都不吃了,就因為有個大夫說了蜜餞可能會沖淡藥性。
傅無傷起身,端過那黑漆漆的葯湯,閉著眼睛仰頭一飲而盡,那葯汁已經不僅僅是苦那麼簡單了,一碗葯下去他差點反胃嘔吐出來,但他閉著眼睛硬生生忍了回去。
簡直堅毅得像是另一個人,司武嘖嘖稱奇。
正這時,司文突然匆匆跑了進來:「少爺,有瑤池仙庄的線索了。」
傅無傷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來,他一下子直起身子:「快說!」
「是邱管家放出去的探子,據說已經失蹤了好幾年,卻突然傳回了消息,還附了瑤池仙庄所在地的圖紙。」
「好……咳咳咳……」傅無傷一激動,竟劇烈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扶著床沿起身,便要出門。
「哎呀少爺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司武忙不迭地道。
「找老頭子去要圖紙。」傅無傷頭也不回地道:「哦對了你去準備車馬,等我拿了圖紙我們即刻出發。」
白湖山莊書房裡,武林盟主傅正陽正對著手中的秘函皺眉,傅無傷便不經通報大喇喇闖了進來。
整個白湖山莊也只有他有這個待遇了。
「身子還沒好不在床上歇著,跑書房來幹什麼?」傅正陽放下手中的秘函道,對於這個小時候因為他的疏忽而被劫走遭了大難的兒子,他自覺有所虧欠,因此十分慈藹,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因此雖然有些惱他不珍惜身子,也不忍太過苛責。
「你查到瑤池仙庄的消息了是吧?」傅無傷連開場白都懶得說,直截了當地道:「我要一份標明瑤池仙庄所在地的圖紙。」
傅正陽倒不意外他的來意,只是蹙眉勸道:「根據查到的消息來看,瑤池仙庄竟是一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龐然大物,你身體還沒有好,我不贊成你以身犯險。」說著,又放軟了口氣:「且因為紫玉閣閣主夫人的離奇死亡,這瑤池仙庄已然成了眾矢之的,便是你不說,作為武林盟主,我也會想辦法儘力剷除這個禍患的。」
「放心,我不會和他們正面對上的,我只是想去找一個人。」傅無傷擺擺手道。
「你是說那個被擄走的花朝姑娘?她是誰?你為什麼對她如此上心?」傅正陽面色一正,難得嚴肅地道:「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是有婚約在身的人。」
傅無傷聞言卻是嗤笑:「奈何那位江湖第一美人梅姑娘眼界甚高,看不上你兒子我啊。」
傅正陽臉一黑:「胡說八道什麼!沒個正形!」
「老頭,你知道江湖上最近風頭最盛的一對神仙眷侶是誰嗎?」傅無傷忽然雙手環胸,一臉興味地挑眉提問。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其他!依依是個好姑娘,等瑤池仙庄這件事解決了,我就親自去紫玉閣正式提親,你也給我好好收收心,我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但也不要再鬧出什麼妖蛾子來了!」傅正陽斬釘截鐵地道。
傅無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身為武林盟主,竟然不知道最近江湖上最出名的神仙眷侶就是你口中的好姑娘梅白依和出身江南秦府的小公子袁秦,消息這樣滯后,真的沒問題嗎?」
傅正陽簡直要被這熊孩子氣死了,誰規定武林盟主一定要知道江湖上那些無聊的八卦啊!
「好了,言歸正傳,把圖紙給我吧。」傅無傷伸手。
「誰跟你言歸正傳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答應把圖紙給你!」傅正陽終於忍不住咆哮。
「跟你這麼說吧,瑤池仙庄我一定要去的,人我也是一定要找的,你也不要猜這姑娘跟我有什麼關係,如果非要問,我只能回答那是比你兒子我的性命更重要的人。」傅無傷攤手,一臉我就這麼著了你能拿我怎麼辦的光棍表情:「就算沒有圖紙,我也是一定要去的,萬一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折騰沒了你也不要難過,反正你不是還有一個兒子么。」
傅無傷說的,正是他的異母弟弟,如今剛滿五歲的傅天賜。
「你這是什麼混帳話!」傅正陽腦門上青筋亂蹦,只覺得這個混帳東西大概就是生來討債的。
父子兩個你瞪我,我瞪你,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傅正陽到底還是敗下陣來,他知道這個混帳兒子向來說到做到,與其讓他去作死,不如他提前有所安排。
他從桌上拿了一張拓印的圖紙丟給他,黑著臉道:「關於瑤池仙庄的事情,我讓人傳訊給了紫玉閣,畢竟他們才是苦主,紫玉閣收到消息已經派了人過來,大約明天下午到,到時候你跟他們一起出發吧。」
傅無傷笑眯眯地拿了圖紙,大致看了一遍,滿意地收了起來,十分好說話地點點頭:「知道了。」
「還有你的身體……」
「已經好了有七八成了,就算出門在外,我也會按時喝葯的。」傅無傷不待他說完,便從善如流地道。
「關於你和依依的親事……」
「那個等我回來再說吧。」傅無傷擺擺手,不在意地道。
傅正陽見他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樣,只覺得頭疼得緊:「行了行了,你去歇著吧。」
傅無傷便十分利索地退下了。
拿了圖紙回房,便見司文司武正無聊地坐在那裡打葉子牌,一副閑得發慌的樣子,不由得挑眉:「都準備好了?」
「啊?」司文司武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回頭看他,臉上還帶著一模一樣的問號。
「啊?啊什麼?」傅無傷冷哼一聲,怒道:「我讓你們準備出門的車馬,你們閑得在這裡打葉子牌?」
「老爺那邊派了人過來,說是等明天下午紫玉閣的人到了一起出發的啊。」司武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他們走他們的,與我何干?備車,我們即刻出發。」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老爺……」
「我只說知道了,可沒答應。」傅無傷一本正經地道。
「啊?」司文司武傻眼。
「啊什麼啊?再多話你們就去伺候你們的老爺吧,少爺我用不著你們了。」
司文司武互相苦逼地對視了一眼,彷彿已經預見了自又要挨老爺的板子了,少爺身體不好老爺罰不得,於是每當他們父子對上,最後都是他們的屁股遭殃啊!簡直無語淚千行。
然而他們還是屈服於少爺的淫威之下,趕緊起身去準備車馬了。
在他們準備行李車馬的時候,傅無傷坐下來細細地將那張圖紙研究了一遍,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一片密林的標識上,那片密林……就是當年他以為的聖女身殞之地。
也是在那兒,他差點死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中。
如果不是聖女的話,此時他怕是早就成了一把白骨。
伸手輕輕撫過那片密林的標識,傅無傷眼中滑過一絲黯然。
司文司武準備妥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傅無傷一個人都沒有驚動,悄悄地從後門出了山莊。
一切計劃完美,然而傅無傷的好心情很快便消失了,因為他被人堵在了路上。
白湖山莊與鳳仙鎮為鄰,地處偏僻,三面環山,只有一條通道,據聞當年白湖山莊出現了重大變故,是前任武林盟主王景言的養子之一邱言守在這條道上,利用天然的地理優勢,堪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現在,他便被人堵在了這條道上。
「不是說明天下午才能到嗎?」傅無傷看了一眼騎在馬上的袁秦和梅白依,毫不避諱地蹙眉道。
司文司武對視一眼,有些尷尬,看這兩位風塵僕僕的樣子,八成是特意趕了來的吧……
「我們特意甩開了隊伍先行,一路跑死了兩匹馬,這才算堪堪趕上了,真是晚來一步都不行呢。」梅白依看著傅無傷,面無表情地道,這話中之意卻隱含譏誚。
「這是特意來堵我的了?瑤池仙庄的地圖在我爹手裡,你們只要前往白湖山莊便隨時可以拿到,來堵我幹什麼?」傅無傷揚眉道。
「比起一張不知真假的地圖,我更願意相信在瑤池仙庄被困了好些年的你。」梅白依神色淡淡地道:「且若瑤池仙庄真的那麼容易找,也不會從來沒有人發現過這個龐然大物的存在了。」
傅無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沉默著與她並轡而行的袁秦,這個驕傲的少年此時看起來有些消沉,眉目間是驅散不去的陰影,再不復先前神采飛揚的樣子。
「我不願意。」傅無傷突然就煩躁起來,他哼了一聲,斷然拒絕道。
「什麼?」梅白依一愣。
「我說,我不願意和你們同行。」
「為什麼?」
「看他不順眼。」傅無傷十分任性地道,頓了頓,又初刀道:「哦,對了,看你也不順眼。」
梅白依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她忍了忍,才道:「你能不能不要如此任性,瑤池仙庄不但擄走了花朝,也是我的殺母仇人……」
「與我何干。」傅無傷一臉冷漠。
「你可是武林盟主的兒子!」梅白依看了袁秦一眼,下意識吞下了那句你是我的未婚夫。
「我又不是武林盟主。」傅無傷似笑非笑地道。
在養傷的那些天里,他躺在床上哪裡都去不了,只得反覆詢問司武一些他錯過的,關於花朝的事。
於是他知道曲嬤嬤死了。
一開始知道曲嬤嬤死了,且是被活生生打死的時候,他是十分驚訝的。
曲嬤嬤可不是個普通的奴才,對梅白依來說,她甚至是勝似母親的存在,因此這老嬤嬤在紫玉閣幾乎是橫著走的,有時候連梅伯伯都要讓她三分,誰敢打死她?
然後他便知道了曲嬤嬤將花朝關在閣主夫人生前住的那個園子里,並且逼迫周文韜去毀她清白的事,雖然最後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弄丟了自己的老命,可是只要一想起花朝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那樣多的委屈,遭到了那樣惡毒的算計,傅無傷就覺得肝腸寸斷心如刀割。
「那麼你究竟想怎麼樣,你要如何才肯讓我們同行?」一直沉默著的袁秦忽然開口,道。
「或者你可以讓我打你一頓消消氣,說不定我就能同意了。」傅無傷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一臉挑釁道。
「傅無傷你簡直無理取鬧!」梅白依終於維持不住冷靜,氣惱道。
「好。」袁秦卻是點頭,直接同意了,他翻身下馬,在不遠處站定:「你打我,我不會還手的,打到你滿意為止。」
「這可是你說的。」傅無傷翹了翹唇角,手中的摺扇便毫無預兆地直衝著他的面門揮了過去,那摺扇看似輕巧,實則兇險,袁秦卻是閉上眼一動不動,一副任爾宰割的模樣。
若這一下打實了,他真是不死也毀容。
然而那一扇最終沒有落到他身上,因為梅白依已經一劍橫了過來,擋住了傅無傷的摺扇。
「傅無傷你住手!」梅白依執劍擋在袁秦身前,咬牙怒道:「有什麼你沖著我來,遷怒他人算什麼英雄!」
傅無傷卻是完全無視了她,只一徑盯著被她護在身後的袁秦,滿含譏誚地笑了一聲:「袁秦,你是個永遠只會躲在女人身後的孬種嗎?」
「依依你讓開。」袁秦推開他。
傅無傷笑了笑,猝不及防地一腳將他踹得飛了出去,然後他提起輕功在袁秦落地之前又欺身上前將他一頓猛揍。
「你以為江湖就是英雄救美,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是江湖第一美人的另眼相待,就是比武打擂台,就是不打不相識,相逢意氣為君飲嗎?!」
「你救下的柳葉兒是個什麼貨色,你路見不平卻反被誣陷得了牢獄之災,所謂的江湖第一美人也不過因為你是江南秦府的後人才對你另眼相待罷了!」
「慕容夭夭的比武招親也不過是因為盛飛天那老頭招孫女婿心切,忽悠人罷了,還是你當真以為那位不打不相識的青越派少主不是你的對手?!」
「袁秦,你所謂的闖蕩江湖,在大多數人眼中不過是個笑話,而你為了這所謂的江湖,卻打破了花朝拚命想要守護的平靜生活!」
傅無傷的話震耳發聵,血淋淋地掀開了袁秦的江湖夢,袁秦卻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無動於衷且毫不反抗地挨揍。
「傅無傷,不要打了!你會打死他的!」梅白依又氣又急,見勸他不聽,恨得提劍便刺。
一旁觀戰的司文司武見勢不妙,忙雙雙上前攔住她,司文更是一臉不可思議地道:「我家少爺才是你的未婚夫婿,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他快把袁秦打死了!」梅白依氣得大叫。
「她說了多少次讓你跟她走?你為什麼不聽!你知不知道她為你付出了什麼!又放棄了什麼!你知不知道她將要面對的是什麼!」那廂,傅無傷還是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地揍著袁秦,一邊打一邊吼。
一直無動於衷被動挨打的袁秦卻因為這句話而有了些反應,他抬手握住了他的拳頭,盯著他道:「你知道些什麼?是不是?」
傅無傷本就舊傷未愈,就算是單方面的毆打其實也很是耗費體力,因此輕易便被袁秦制住了。
「你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那些人為什麼要抓走她?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花朝被擄走後,他沒有一晚能好好睡著,他甚至不敢讓爹娘知道花朝被擄走的事,他反反覆復將每個細節想很久,卻始終想不明白,那些人明明前一刻還在瘋狂地痛下殺手,為什麼突然就收手走了,還抓走了花朝?
這不合常理。
花朝到底是誰?
她是誰?
傅無傷卻是因為這個問題心口突然一痛,她是誰?不久之前他也不知道她是誰。
她是瑤池仙庄那個看似地位尊崇其實卻無比孤寂的小聖女,她是為了履行送他回家的約定卻差點死在密林被他親手埋葬的小姑娘,她還是不久前因他有眼無珠沒能認出來的花朝……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見傅無傷不答,袁秦上前扯住他,不依不饒地追問。
傅無傷看著袁秦這樣不依不饒的樣子,卻是突然有些興味索然了起來,他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指責袁秦,他自己……不也是眼睜睜看著花朝被瑤池仙庄的人帶走的原凶之一,在她最無助最恐懼最慌張的時候,他冷漠地袖手旁觀,自作聰明的放棄了她。
懶得再同他廢話,傅無傷甩開他的手,只冷冷丟下一句:「你不配知道。」
說完,便不再搭理他,轉身爬上馬車:「繼續趕路。」
梅白依紅著眼眶上前扶住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袁秦:「你沒事吧?」
袁秦搖搖頭,翻身上馬,跟在了馬車後頭。
梅白依忙也上了馬,見司文看了過來,她冷著臉道:「傅無傷已經將袁哥哥打成這樣了,難道還不許我們跟著嗎。」
司文一臉不可思議地收回視線,當著自己未婚夫的面和別的男人扮演苦命鴛鴦真的好嗎?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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