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正人君子
看到那眼熟的葯,曲嬤嬤額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跳如擂。
梅閣主接過那葯,低頭一聞,便蹙眉看了曲嬤嬤一眼。
曲嬤嬤被這一眼看得一顆心悠悠地沉了下去,卻仍嘴硬道:「只一包葯而已,能證明什麼?許是你用多下來的呢?而且你又如何證明這葯是我給你的?」
「花朝姑娘,你剛剛做得很好,現在有閣主在這裡,自然會替你做主,證明你的清白,你快起來吧。」周文韜卻沒有理會曲嬤嬤的話,只轉過身,一臉溫和地對著花朝道,十分的正人君子。
花朝定定地看著他,她敢肯定,在那個混帳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他根本沒有下毒,卻故意誤導她!還趁機占她便宜!
「花朝姑娘,沒事了,不要怕。」見花朝不動,他眼裡的笑意多了幾許,面上卻愈發的溫和了,彷彿真的是什麼正人君子似的。
花朝又看了曲嬤嬤一眼,在她驚恐的視線中緩緩站了起來,拍拍裙子道:「讓你失望了,曲嬤嬤。」
曲嬤嬤的臉色一下子白了:「花朝姑娘,你是什麼意思?」
「有些話,不必講得那麼直白吧。」花朝面無表情地道:「但你若還覺得自己十分冤枉,我可以仔細分說一番,比如你讓周文韜來毀我清白到底是為了什麼。」
曲嬤嬤聞言,眼中頓時死灰一片。
不……不能讓她當眾說出小小姐和袁公子的事情,小小姐和傅無傷的婚約還沒有解,小小姐的名聲不能有任何的瑕疵。
到了這一步,梅閣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十分厭惡地看了曲嬤嬤一眼:「來人,把曲嬤嬤帶下去,杖責一百,發配到莊子上去!」
「爹!」梅白依聞言驚呼一聲,忙拉住他,一臉哀求道:「曲嬤嬤年紀大了,受不住一百杖的,而且曲嬤嬤是娘的奶嬤嬤,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我離不開她的啊,你就饒過她這一回吧……」
「我早該把她送到莊子上去,再讓這個老毒物留在你留邊,早晚害了你。」梅閣主深深地看她一眼,突然道。
梅白依聞言,面色一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起來,她長這麼大,爹還是頭一回同她說這樣的重的話,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小小姐,一切都是老奴的錯,老奴不值得你為我求情,以後老奴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曲嬤嬤不敢辯解,紅著眼圈哽咽道。
「曲嬤嬤!」梅白依回頭看向她,眼淚一下子滾落了下來,她上前一把抱住曲嬤嬤的手臂:「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曲嬤嬤……」
「還等什麼,拖下去。」梅閣主冷聲道。
「爹!你就饒了曲嬤嬤這一回吧!」梅白依哭喊,見梅閣主依然一臉冷漠決絕,她有些急切地扭頭去看花朝:「花朝姑娘你幫我跟我爹求求情吧,就饒了曲嬤嬤這一回,反正你也沒事是不是?是不是?」
花朝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冰雕雪就般的小姑娘,什麼叫反正她也沒事?非得等她出了事才好嗎?
梅閣主聽到梅白依竟然說出這般話來,心裡一痛,彷彿看到了曲清商當年的樣子,明明也曾是個可愛單純的小姑娘,最後卻變成了那般惡毒可怕、令人厭憎的樣子,當下氣得怒吼道:「閉嘴!把這刁奴拖下去!依依你給我回房去!」
都是這老刁奴的錯!當年把曲清商教成那樣,現在又來害依依!他早該處決了這老刁奴的!
「袁秦!袁秦!你幫我跟花朝姑娘說說,就讓花朝姑娘原諒曲嬤嬤這一回吧!我不能沒有曲嬤嬤的啊……」梅白依卻不肯回房,她六神無主之下衝到袁秦身邊,急急地拉著袁秦的胳膊,仰著一張雪白的小臉哀求道。
花朝聞言,定定地看向袁秦。
袁秦從來沒有見過梅白依這般悲切的模樣,就算是她娘親過世,她也不曾露出這般悲色,當下也有些無措,只覺得她才及笄就痛失母親,如今看著她長大的嬤嬤又出了事,實在可憐。然而……雖是如此,花朝又如何不可憐?
花朝自小在小鎮長大,又何曾面臨過這般惡毒的算計,她會遭遇眼前的一切,說起來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逃婚離家,她又何必吃這些苦。
但是……他又如何甘心娶了她在青陽鎮庸庸碌碌地過一輩子。
袁秦內心裡十分矛盾,一時閉口不語。
「袁秦……」梅白依拉著他的手緊了緊,哀求。
她的手握得很緊,緊到袁秦都感覺到了疼痛,他低頭看著梅白依的眼睛,在她的眼睛里他甚至看到了孤注一擲的絕然,他心裡陡然一驚,若曲嬤嬤真的因花朝而死,梅白依一定不會放過花朝的……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看向花朝:「花朝,反正……」然而未說完的話對上花朝那雙漆黑的眼睛時猛地止住。
「反正什麼?」花朝看著他,問。
袁秦一下子語塞,意識到自己剛剛差點脫口而出的是什麼話之後,他一下子脹紅了臉。
「寧芷,送小姐回房。」梅閣主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袁秦的兩難。
他的聲音冷得彷彿能滴水成冰。
一直縮著脖子當自己不存在的寧芷打了個哆嗦,趕緊去扶梅白依,梅白依卻是不肯。
「依依,你是要我讓你把你綁回去嗎?」梅閣主道。
梅白依一怔,彷彿不敢置信一樣看向自己的爹,以前她要什麼爹都會給,也從來不曾這樣嚴厲過,她都已經哭成這樣了,為什麼爹還是不肯同意饒過曲嬤嬤這一回。
「你死心吧,當初你娘便是被這刁奴給教壞了,我斷然不會再留著這刁奴在你身邊的,你若還想她活命,就不要再鬧了。」梅閣主冷冷說完,走出了園子。
梅白依一下子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