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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章

  深宵夜靜,月沒星沉,宗正府外燈火寥落。


  沈璧剛和德王議完自己的婚事,親衛就在屋外復命,通報楊臣離開后的動向。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見楊臣離開不久就直接去了安陽郡王府,鄭泰臉色鐵青,深鎖眉心。


  沈璧同樣明白楊臣的選擇,心下嘆息,更多的是焦急。


  事情脫離控制的焦急。


  德王身體狀況一旦為外人知曉,還有多少人會站在他這邊——沈璧幾乎已經想象出京城那些士族首鼠兩端的樣子。


  「殿下,」他道,「應早做準備。」


  鄭泰道:「世子還沒接來?」


  沈璧垂頭道:「還請殿下親自傳令。」


  鄭泰目光沉沉直望他的眼底。先前已經由德王親衛帶隊,還有沈閥的衛士一同出發去袁州接人。不用沈璧說內情,鄭泰大概也能猜到袁州發生了什麼。德王妃胡氏的做法,透露出她一心為世子為娘家,卻不曾考慮他的處境,讓他心灰意冷。


  沈閥的做法他也能猜到幾分,沈玉入府時間尚短,膝下無子,沈閥在錢財上大力支撐袁州,尤其是軍隊消耗,一半全賴沈閥。付出那麼多,想得到的自然也不少。鄭泰默許讓沈閥去袁州接世子,某種程度上就是默許了他們的打算。


  王妃胡氏顯然不可能和他同一立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慾望和目的,沒人例外。


  看了恭敬垂立的沈璧一眼,鄭泰心中暗嘆,實則他也沒有多少選擇餘地。


  「扶我起來。」他道。


  沈璧道:「殿下口述,臣代為執筆就是。」


  「由你執筆,」鄭泰直言不諱道,「你還想王妃手上接到人?」


  沈璧只好扶著他起身,這一下才感覺到德王的身體到底有多差,隔著衣服扶著他的手臂,感受到的全是骨頭。他心中泛起惶惶不安,卻也只能硬壓下。別人或許還有其他選擇,沈閥卻早已無路可選。


  唯一的路,就是跟隨德王走到底。


  坐到書案前,沈璧研墨,鄭泰拿起毛筆,手不受控制的微顫,為此他臉色一變,有心控制卻收效甚微,沈璧見狀,專心磨墨,裝作視而不見。


  好一會兒,鄭泰臉色才恢復平靜,提筆寫了一封家書,說是家書,口氣卻頗為嚴厲,形同旨意。


  他停下筆,拿起擺在案頭的一本摺子,遞給沈璧,「你看看。」


  沈璧推拒,「這如何使得。」


  鄭泰沒好氣道,「讓你看就看,啰嗦什麼。」


  沈璧接過摺子,是派往鉅州的欽差的復命。明王妃和明王子嗣都已被貶為庶人,流放嶺南。差事辦的順暢,沒遇到任何波折。欽差摺子中的口氣卻戰戰兢兢,原因是,沒有擺在聖旨上還有一個重要旨意,收攏剩餘鉅州軍。但是到了鉅州才知道,除了一些老弱病殘,軍中再無剩餘兵力。


  一目十行掃完摺子,沈璧訝然:「怎麼會?難道明王入京時已經帶走了全部鉅州軍?」


  鄭泰斷然道:「不可能,明王不是那麼短視之人,他帶走全部兵力,倘若昆州聽從朝廷旨意來個圍魏救趙,他能如何。」


  沈璧道:「明王妃會不會已經提前打散余軍?」


  鄭泰道:「我已經讓人詳查此事。此事裡外都透著蹊蹺,讓我不能安心。」


  沈璧看完摺子同樣如此,覺得漏了什麼,卻一時想不到關鍵,只能說:「許是多心了。鉅州養軍也是乏力。再加上戰馬負擔極重,或許是明王布下的疑陣,出兵時他已經帶走了所有兵士,也可能兵敗之後,明王府害怕,遣散了軍隊。」


  鄭泰心知兩種可能都比較小,但仍是點點頭,以示同意。他想起什麼,話鋒一轉道,「你可知昆州王杜若晉?」


  沈璧思索一下道:「知道。」


  「說說。」


  沈璧道:「據聞杜若晉還只是寧遠侯時貪花好色,荒淫無度。昆州提起他莫有不搖頭的。但兩年前遇到刺殺,死裡逃生后性情大變,現在治理昆州井井有條,百業俱興。」


  鄭泰道:「浪子回頭。」


  沈璧笑了笑,「說是浪子回頭,實際上韜光隱晦也說不定。他是先昆州王幼子,本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世事弄巧,才給他這樣機遇。」


  鄭泰再次頷首,沈璧見他臉色不好,憂慮深重,勸他休息。


  「不急。」鄭泰道,再次拿筆,寫完一道旨意,又拿出印鑒蓋印。


  沈璧眼角餘光注意到「舒」字,略有一絲驚訝。


  鄭泰道:「不久之後,這就是聖旨,你先拿著,什麼時候需要拿出來,你自己把握時機,或者你改變主意,另娶妻子也可以。」


  被德王全然交託選擇權的沈璧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感到肩上負擔更重了。他收好旨意,慎重放入懷中,這才告退。


  從德王手裡拿到兩封旨意。一封接世子入京,原本沈閥還有顧慮,有了這封書信,甚至可以派人直接從王妃手中把世子搶來。沈璧放下一半的心。趕回沈家立刻將書信交出。沈閥家主大喜,立刻派了心腹之人帶著衛士奔赴袁州。而另一封旨意,沈璧沒有同沈家任何一個人提起。


  他還在猶豫。


  指婚的事雖然事他主動提起,但其中的牽扯,他還沒有考慮清楚。身為門閥子弟,他從小就知道,婚姻是一種利益,是一種聯盟,甚至是一種保證。家族中的女子,雖身份高貴,卻從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力。


  自他弱冠之年外出見客,有好事之人贊他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他的婚姻,也成了沈家的一樁交易,相比女子,同樣待價而沽。


  沈璧從內心深處有點痛恨這樣的命運。


  同樣是門閥之後,舒儀卻格外洒脫從容,從廢太子奪宮時就可以看出,這個女孩兒有智謀有勇氣,還有難以形容的豁達,從龍之功就在眼前,她也願意與其他世家分享。沈璧對她有佩服,有欣賞,還有些忌憚。


  沈璧不知道,如果用婚姻捆住兩人會產生什麼結果。


  更重要的是,在看到德王執筆顫抖的樣子,他內心始終有一絲不安。


  德王真的能夠順利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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