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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章

  這時劉閥已倒,與之牽連甚深的官員也捉走一大半,剩下中書舍人、右散騎常侍、右諫議大夫等一系文官,至於武官一系更是凋零,朱雀旗統領蕭銘,禁軍統領石閔全已陣亡,宗室發現,此時的京城情況在歷朝歷代都算少見。另一邊,去勸說明王德王的人回來複命,兩位藩王誰也不服誰,但是鄭衍屍骸被確認,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是立刻打仗的好時機,兩人畢竟還是姓鄭的,不是草莽出身的反王,誰都要江山,可想要的也是完整的江山,皇帝屍骨未寒,兩人就在這裡你死我活全然不顧臉面,到底還是不妥。再說,宗室已經傳過話來,留在京中年紀最大的宗親是祁王,要是兩兄弟再這樣不管不顧在京中開戰,鬧得江山不穩,百官惶惶,他就在兩軍陣前自裁,給新帝留個千古罵名。


  兩王也不是真怕了這個威脅,而是各有謀算。


  鄭祐從矩州舉兵一路北上,途中征戰不斷,在京城上更是接連經歷兩場苦戰,損兵折將,實力大損。眼下對上袁州軍也沒有完全的勝算,何況這是京城,變數太多,他還不想把全天下的士族門閥全得罪了。


  鄭泰想法也不出左右,他手上還握有很關鍵的人和物,他心忖,這一場皇位之爭,如果交由宗室來決定,對自己跟更有利,可以兵不血刃就讓明王鎩羽而歸。


  兩位王爺帶兵入京,各自忌憚,如果真從中選出一位皇帝,另一個當場就反怎麼辦,宗室和百官也十分憂心,連續商議了兩日,決議讓兩軍退出京城,由宗室出面領羽林禁衛,將兩位藩王請來議事。


  議事,議什麼事——自然只有皇位那點事了。


  兩王心知肚明,各自在京中留了五百親衛,大軍退出京城,但私下又各自下達密令,一有勢頭不對,傳令一到即刻攻城。


  贏了就是萬人之上,輸了……


  依然還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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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日,驕陽似火,酷暑難當。


  京城宗正府,位於皇城以北,這一次火災並未波及,經天街過橋,距離不遠就是宗正府,府衙寬闊古樸,入內廳堂開敞,檀木飄香,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非同尋常。


  宗親幾人都身著白衣站在一處,竊竊私語討論什麼。


  大堂內還站著另一批人,數量不少,同樣身著素白,三三兩兩的站著,沒有互相交談,互相用眼神交流,別有意味。這是京中士族的代表。原本哪位藩王來做皇帝應該由宗室決定,但天下士族力量強大,不管是明王還是德王,身後都有各門閥的身影,宗室這次就將士族請來做個見證。


  舒儀也在士族之列,只是她孤身一人,並沒有誰來接近交談。原本舒家也不該她來,舒哲舒晏都是野心勃勃之輩,在家中爭執了半日,舒晏看好明王,舒哲拿捏不定,兩人爭不出高低,又擔憂最後選中明王受牽連,索性放棄讓舒儀來。


  曾經的四大閥門,展家、劉家都已成為歷史,受牽連的官員和家族不少,短短兩年裡,京城的權貴已經換了一批人。舒儀朝四周打量一圈,發現好多面孔都不認識。旁人卻很快認出她是舒閥的千金,並不上前搭話,只在一旁觀望著。


  「舒姑娘何時回京的?」身後有個清朗如明月般的聲音問道。


  舒儀側過臉,沈璧面帶微笑走近,同樣是一身白衣,他挺拔俊秀,如遙遠山峰上清晨的霧靄,清淡朦朧,俊美不俗。


  舒儀瞥他一眼,道:「別人不知道,沈兄還能不知道?」


  沈家與德王關係再密切不過,對袁州的事當然了如指掌。他摸了摸鼻子,倒也沒有不好意思,語氣誠摯道:「行軍路上通信不便,明王來時京中斷了好幾日的聯繫,我確實不知。」


  今日的沈閥與當年已是截然不同,他的言行舉止依然謙遜有禮,待人如沐春風,與往常別無二致。舒儀也有些佩服他沉得住氣,笑了笑,算是揭過了。


  兩人在今日出席的士族中的小輩,但舒、杜是四大門閥中僅余的兩姓,分外惹人注目。


  沈璧壓低了聲音道:「今日,舒姑娘怎麼看?」


  舒儀道,「是宗親們該頭疼的事,我們也就是做個見證。」


  沈璧道:「我以為舒家還是和上次一樣,沈舒兩家可以再合作。」


  舒儀眉梢微微一抬,沒有馬上接話。沈、舒兩家的合作只有一次,在廢太子逼宮時。沈璧現在突然提出這個,顯然是為等會兒德王增加助力,舒儀淡然道,「與沈兄不同,我做不了家裡的主。」


  沈璧有些意外,還想說什麼,這時門外有人通報,「兩位殿下到了。」


  兩位王爺連出現的時間都一點不差,堂中眾人對著並肩走來的兩人行禮。


  明王身材魁梧,方臉短須,因為久經沙場身上帶著一股悍然精幹的氣勢。


  德王龍行虎步,豪爽儒雅,比明王更多一分文氣,也並不像尋常文士那般文弱。


  宗親們見了兩王,心中都有些惋惜,這兩人分開看,哪個好像都不錯,都是能坐帝位的人,怎麼就偏偏湊到了一起,何況,這其中還有一樁最關鍵的官司,到底是誰,縱火焚宮。


  都是鄭家子孫,誰也不願意看著一個殘害手足,全然不念親緣的人最終成為帝王。


  兩王進入堂中,身邊各只帶了兩個隨從。明王的左膀右臂歐陽玄、莫炎都已死於戰場,今日身後跟著兩員年輕衛士,無人認識。


  德王身後同樣跟著兩人,其中一人臉上還戴著古銅色面具,看不出樣貌。有宗親問起,德王解釋,「戰場上刀劍無眼,破了相,所以遮擋一下。」眾人也就不再好奇。


  舒儀卻覺得奇怪,她從體態動作上看出這人就是袁州軍的統領杜言淮,不知他為何遮臉。


  又過一會兒,祁王和安陽郡王到。祁王是京中皇家鄭姓中最年長的,安陽郡王論血統也是文帝之後,兩位王爺的皇叔。祁王年邁體弱,已經是極少在京中活動,安陽郡王眼疾恢復,這是頭一次在宗親們面前現身。眾人多少有些好奇,見他緩緩走進,身材頎長,挺拔如松,往常人們大多注意力集中在他空洞的雙眼上,眼下再一看,發現他的樣貌如刀斧雕刻,五官英俊,氣度冷峻。


  上年紀的宗親們總覺得這個樣貌有些眼熟,再仔細一想,和先祖文帝倒有幾分相似。


  宗親齊齊一堂,士族各家都已經到齊。


  祁王被人攙扶著居中而坐,他頭髮花白,眼睛也惺忪,看著像睡不醒,可腦子還沒有糊塗,坐下飲了口茶,開門尖山道:「老夫年紀最大,今日就倚老賣老一下。」堂內眾人忙道「祁王輩分最高,為人最是公道,應該由您老主持才對。」


  祁王朝各坐一邊的明王、德王看了一眼道,「鄭祐、鄭泰,老夫問你們,為何要出兵攻打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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