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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章

  劍刺入血肉的感覺,讓歐陽玄感到振奮,名揚天下的蕭銘戰死,擅守城池的石閔也身負重傷……京城守將都已經除去,矩州軍入城的最大障礙的已經清除了。


  牆頭上的禁軍越來越多,一支支長槍刺來,歐陽玄避無可避,后腰上一陣刺痛,他動作一緩,身體跪倒,周圍的士兵一擁而上,十幾支長槍同時刺進他的身體。


  歐陽玄唇角滲出血絲,他仰起頭,入眼是灰濛濛的天空。


  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小雨,牛毛氈似的飄落。


  他的臉上一片冰涼。


  呼、呼、呼——這巨大的聲響居然是自己的呼吸聲。


  歐陽玄想要笑,到了這一刻,什麼從龍之功,戰功赫赫,名揚天下都如雲煙飄散。


  真好,身為軍士他死於戰場,總算是死得其所。


  歐陽玄身下流出的鮮血猶如一朵艷麗至極的鮮花,盛開在牆頭上。


  另一邊,士兵們焦急的喊聲此起彼伏。


  「快傳醫生。」


  「石將軍!」


  石閔感覺身體漸漸發冷,四肢堅硬發沉,目光也變得更加渙散,他甚至已看不清周圍人的臉,老了!他遺憾地想,換做年輕的時候,受了這樣的傷,他還能提劍反擊,可是現在……


  到底老了!


  他抓住親衛的手,「稟、稟陛下,老、老臣……儘力了,不負、負、皇恩。」


  話音剛落,這位年近花甲,滿頭銀絲的老將闔目長逝。


  ——————


  鄭衍聽到士兵稟報,坐著久久沒有言語。


  蕭銘、石閔,接連兩天,接連失去兩名心腹大將,一種巨大的不安感擒住了他。


  徹夜未眠的雙眼浮著一層猩紅,他問跪倒在大殿上的士兵,「現在戰事如何?」


  「還在堅守,」士兵聲音發顫,「矩州軍瘋了,和不要命一樣。」


  鄭衍看著士兵衣角上的斑斑血跡,往常這樣的人是絕不會被允許進入太極殿,以免聖前失儀,可現在已經沒有人顧上這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朕將親自督戰。」


  殿中眾人大驚,朝臣們苦勸,「陛下不可親身犯險,勤王聖旨已下,只需要耐心等待幾日……」


  鄭衍冷笑道:「等幾日,袁州的大軍就到了。」


  眾臣口若懸河,想要勸服他。


  鄭衍目光冰冷,從眾臣臉上一一掃過,有人惶恐有人驚慌,還有人索性低下頭去。他扯了唇角,露出一個不算笑容的弧度,「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無論是明王還是德王,入了京還是要用到你們這些大大小小的門閥世家,何必拚死效君王……」


  不少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鄭衍站起身,令宦官拿來軍甲戎衣。眾臣見勸阻無效,有的人跟上,有的人卻留在大殿內。


  劉太后聽聞消息后,再也顧不上裝病,急匆匆趕到太極殿。同時來到殿外的還有一身孝服的蕭瑜兒。


  鄭衍剛換上軍甲,取下懸挂在牆上的一柄長劍,筆挺的身形里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寥落與清冷。


  「皇兒,不可魯莽啊。」劉太后大步邁進殿內,甚至沒有上妝,露出蒼老疲憊的神色。


  鄭衍將劍佩在腰間,道:「朕意已決。」


  「各地已收到勤王聖旨,不久就有援軍來了。何必犯險,緊閉城門固守就是。」太后苦口婆心相勸。


  「酸儒的無知言論太后也當真了,」鄭衍口氣清淡道,「石將軍已死,副將不堪大用,禁衛軍群龍無首,朕只有去親自坐鎮才能守住京城。」


  劉太后一把抓住鄭衍的手臂,露出哀求的神色,「皇兒,不要冒險,實在守不住我們就走吧。帶上禁衛從東側城門走可以直奔東都,那裡原本是你的封地,等休養生息,集攏兵力再把京畿奪回來。」


  鄭衍用左手用力拉下她的手,「母后。」


  母子兩許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談過話,尤其是這溫情的一聲「母后」,劉太后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我知道你有主意,這一次,就一次,聽母后的吧。」


  鄭衍輕笑,神態卻慎重,「朕豈能做那種偏安一隅無用君王,拱手將京城相讓。」


  他輕拍劉太后的手以作安撫,「朕的江山,自己來捍衛。」


  劉太后以袖掩面擦著淚水,身體瑟瑟發抖,當著宮人的面終於什麼都沒有說,面上哀傷卻掩飾不住。鄭衍目光轉向一邊,蕭瑜兒站在殿門旁,一身素白,身形更見消瘦,面容柔弱,眸中深處藏著剛毅,對上鄭衍的目光,她微微屈身,低聲說道:「陛下放心去吧,妾一定會照顧好太后的。」


  鄭衍定定看著她,良久,手持劍柄,堅定地跨過殿門離去。


  金甲摩擦,腳步橐橐。


  劉太后和蕭瑜兒看著他一去不返的背景,眼中一熱,都是忍不住垂下淚來。


  鄭衍來到牆頭上,相當於御駕親征,士兵們果然一斂主將身死的頹勢,士氣鼓舞,奮勇好戰,在傍晚之前再一次把矩州軍的攻勢打退。


  明王鄭祐站在軍中,看到牆頭上那個被嚴實包圍著的身影,恨得牙齒髮癢。他手垂在身側,用力攥成拳。


  「如果有六石強弓在手,本王定然叫他有去無回。」鄭祐擲地有聲道。


  一旁的將領們聽見了,倒不敢大聲應和。


  到底是當今天子,此言大逆不道,出兵打的是「清君側」名義,還沒有真正說造反呢,因此鄭祐這句話,眾人只當做沒有聽見。


  攻城第五日,攻擊如潮,城頭上曾亂作一團,可京城依然堅固如舊。


  麾下兩員大將盡數折損,鄭祐看著城下火光點點和屍體滿地,心中冷若冰霜。


  更多的是一種無力。


  早已預料京城不好攻,可萬萬沒有料到,居然能難攻到這種地步。


  攻城重器都損壞不少,城牆依舊堅固,牆面上斑駁的痕迹彷彿都在嘲笑他的無能。


  多日的攻擊無果對士氣也是一種打擊,鄭祐深諳領軍之道,夜間和眾統領商議攻城。


  「既然鄭衍都御駕親征了,本王明日也將親自參戰。」


  眾將領大驚,勸道:「殿下不可衝動行事,連日攻城不僅我們損兵折將,京城損耗更大,只要耐下性子,京城總能攻破。」


  鄭祐搖頭,「時間緊迫,本王不想辛苦一場,卻給他人做嫁衣。」


  有將領道,「就算袁州軍來了又有何懼,袁州向來兵事不興,缺乏良將。殿下當務之急是從矩州再調些兵力過來補充,京城就唾手可得。」


  鄭祐斷然否決道:「矩州剩餘兵力本來就不多,也不能全部調走留個空城,昆州意向不明,此事不用再提。明日傾全軍兵力,攻城。」


  一柄短刃匕首從他手中擲出,刺入羊皮地圖半寸深,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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