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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章

  「不知道,」舒儀道,「大概聽錯了。」


  「不是和人約好了?」


  舒儀看了看他,無辜地眨眼,「半夜裡能和誰約好?」


  鄭穆目光鎖著她的臉,目光沉沉藹藹,抿著唇一言不發。


  舒儀心中有些忐忑,臉上笑盈盈的,大膽伸手去拉住他袖子,「我瞧見你這個樣子就有點害怕,都是小時候被訓多了留下的毛病。」


  聽她細聲軟氣地說話,鄭穆驀然生出笑意,可有些事還沒弄明白,臉仍舊綳著,目光落在她細白修長的手指上,「現在知道討饒了?」


  「逛個園子怎麼還要討饒了?」


  「還和我裝傻,」鄭穆抓住她的手,一把拉進懷裡,「今晚出來是不是和人約好了?」


  舒儀歪著頭反問:「誰?」


  「你說是誰?」


  「我在園子里就碰見你了。」


  鄭穆看她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心裡恨的痒痒的,一手捏住她白皙小巧的下巴,「難道不是昆州那位打算要把你救出去?舒儀,你猜今日外院抓到兩個暗衛,混在送新鮮蔬果的隊伍里。拷打一番才知道,原來是昆州派來的,說要來救你。怎麼樣,感動不感動?」


  在他灼灼目光下,舒儀哪敢說感動,搖頭。


  兩人之間距離太近,呼吸的熱度幾乎交錯在一起,鄭穆起先還能拉著臉做兇惡的樣子,漸漸臉色軟和下來,眸色更沉了,極夜一般,他大指姆摩挲了一下她下巴的肌膚,貼近她的臉,嘴唇幾乎碰到了她的耳垂。


  「昆州王對你果然不一般,小儀。」


  親昵至極的動作,他的語氣卻陰沉沉的。舒儀臉頰緋紅,無端想笑,終究是忍住,索性依偎在他的懷裡。


  鄭穆果然吃這一招,頓時沒有脾氣了,摟著人輕輕拍了拍。


  舒儀道:「昆州王以為我被擄走,一定是吃盡了苦頭,派人來救有什麼稀奇。」


  鄭穆虎著臉,「這麼說,他做得還是應該的?」


  「他不清楚情況,等我給他寫封書信去。」舒儀話音剛落,就覺得鄭穆雙臂用力,銅澆鐵鑄一般。


  「不用了,」他道,「我會派人和他說清楚。」


  「說什麼?」


  「告訴他,你年紀到了總是要嫁人的,不適合再給他做謀士,讓他另謀高就。」


  舒儀沉默不語。


  「不捨得?」鄭穆臉色立刻又冷了下來。


  舒儀不知道他的脾氣竟如此霸道反覆,柔聲道:「小軒還在昆州,我有些放心不下。」


  鄭穆是知道舒軒的,從小就喜歡跟著舒儀,在舒閥那種環境,兩姐弟的感情竟是出奇的好。阻止她與昆州王府的聯繫可以,不讓姐弟兩人聯繫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鄭穆揉了揉她的發,「世事混亂,他留在昆州也好,省的被無辜牽連。」


  舒儀伸手抓住他腰兩側的衣服,兩人依偎了一會兒。她忽然毫無徵兆地推開他。


  鄭穆措不及防被她推搡開,眉稍稍一抬,神色微沉。


  「熱死了。」舒儀用手扇給自己扇了兩下。


  鄭穆哭笑不得,又氣又惱,把人捉進懷裡,狠狠揉搓一頓,直到她氣喘吁吁軟聲求饒,才繞過了她。眼看夜色過半,催促著讓她回房,臨分別時不放心,他又不嫌煩地叮囑道:「明日讓管事再給送一份冰來,你也別太貪涼了,小心著涼。」


  舒儀回到自己院子,丫鬟眼光複雜地看著她。剛才在花園裡她可是全看清了,舒儀和那個氣度非凡的男子親密的樣子。


  「你……」她不知如何開口。


  「你去耳房住著,等白天人多的時候,派你送件東西,你可以趁機混出去。」舒儀一點不在意她的目光,微微打著哈欠說。


  「姑娘,」丫鬟急急道,「殿下在昆州等著你吶。」


  舒儀淡淡道:「知道了。」


  轉身剛要走,丫鬟又道,「你、你剛才那樣,我會回稟上去的。」


  舒儀心道,本事雖然不濟,至少忠心可嘉。擺手道,「別鬧動靜,小心被發現了。」自回屋睡覺去了,留下個丫鬟在耳房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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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三十日,京畿重地,最關鍵的一戰即將到來。


  京城內一片蕭條,市井陋巷再無閑人走動,商鋪緊閉,往來的大多是官身或者是士兵,神色倉皇,行走匆匆。石閩帶著親兵快馬加鞭行過長街,看到四周冷清的幾乎不像京城的景色,這位年邁的老將喟嘆一聲。


  親衛們有意放慢速度,石閩卻一鞭抽打在馬臀上,朝著城門疾馳,「兒郎們,朱雀旗在城外迎戰,我等萬不可鬆懈。」眾親衛應諾,呼聲高昂,引起路過行人的注目。


  鄭衍將京畿軍務全權委託蕭銘與石閩兩人,前者領朱雀旗在城外影帝,後者領禁衛軍守城。鄭衍對軍務並不通曉,前幾日也曾問過蕭銘,朱雀旗可否與禁衛一起守城。蕭銘道,明王集攏雲州軍聲勢浩大,當以力破之,方可以皇權震懾天下。這一句話說的含蓄,裡面透露的第二重含義讓鄭衍有些心寒,明王兵臨京城,德王蠢蠢欲動,不光明王想要速戰速決,留給鄭衍的時間也並不多,一旦明王久攻不下,德王再加入戰局,京城面對的就是以一敵二的局勢。


  蕭銘顯然也是看透這一點,所以將在城外直面迎戰矩洲軍。


  君臣議定戰術,蕭銘看著年輕的天子,跪下道:「小女聽說太後身體有恙,和臣說想要入宮侍疾。」


  「將軍……」鄭衍抿起唇,臉上露出一絲疲色,「不必如此,朕信你。」


  蕭銘年近中年才得了獨生女兒一個,此刻將她送入宮,無疑是一種質子的表態。


  近些日子因為鄭衍頻頻駁斥劉閥家主劉覽的進言,劉太后稱病多日。鄭衍一心撲在軍務上,對後宮諸事聽之任之,卻不多做理睬。但真病假病,他心中有數。


  「太后並無恙。」鄭衍道。


  蕭銘恭敬道:「小女探望太后,是應盡之責。」


  鄭衍看著他,良久之後點點頭,「既如此,就讓蕭姑娘進宮來吧。」


  當天下午,蕭銘去營中做站前準備,蕭瑜兒卻靜悄悄入了宮。身為未來的皇后,宮中並沒有人敢怠慢,就連劉太后,對蕭銘手握重兵心有不滿,卻仍和顏悅色接待了她。


  蕭瑜兒離開義安殿,太監在前頭領路,將要去興慶宮拜見另一位太后。丫鬟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停下腳步。蕭瑜兒抬起頭,看見鄭衍站在一株斜柳下,挺拔如輕鬆,肩膀寬厚,目光卻憂鬱,彷彿掩著層層的迷霧。


  她上一次見到鄭衍,他初登基,身上還有股少年俊朗的氣息,現在看起來卻成熟了許多,似乎轉眼間就已從少年成長為男人。


  蕭瑜兒斂衽行禮,目光低垂,看著他衣擺上金絲綉紋,臉色微微發紅。


  太監侍女在鄭衍示意下走開一段距離,留下兩人獨處。


  蕭瑜兒面色越發紅了,彷彿塗了極濃的一層胭脂。


  「聽說是你主動要求來的?」鄭衍問。


  蕭瑜兒心頭惴惴,沒想到他第一句是問這個,頷首道:「太後有恙,於情於理我都應該來探望。」


  鄭衍擺了擺手,「這種虛話就不用說了,太後有沒有恙,你剛才已經見到了。」


  「太后如何我身為小輩不好評說,」蕭瑜兒因為他太過直接的言語慌亂了一瞬,迅速又平靜下來,「孝道乃是出自本心,知道有恙不來探望,不符我的本心。」


  「你可知道現在入宮的含義?」


  「知道。」蕭瑜兒面色酡紅,不緩不急道,「我……與陛下應是一心。」


  雖然鄭衍早就知道她進宮這個舉動的含義,但是親耳聽見她這般說,心頭還是情不自禁地震動。他目光轉來,仔仔細細地打量她,十五歲的年紀,身姿窈窕,容貌秀美,微垂著頭,臉上羞澀無處躲藏,自有一股少女婉約的動人氣息。


  「你和蕭將軍的心意朕明白,」鄭衍道,「且在宮中住下,有什麼需要的就直說,不用委屈自己。」


  蕭瑜兒唇畔含笑應下。


  鄭衍還不習慣與這位未來的皇后的相處,想說幾句溫情的話,卻滿腹心事,什麼話語都沒有出口,招來隨侍的太監就要離開。


  蕭瑜兒忽然抬起頭喊了一聲:「陛下。」


  鄭衍停步,轉過身來。


  蕭瑜兒目光直接對上他的,剪剪秋水一般,既溫潤又堅定,「京城上下的百姓的和我一樣,」她略微一停,語氣鄭重,「都是心向陛下。」


  鄭衍有瞬間的動容,神色平靜地道:「蕭氏。」


  蕭瑜兒因為他突然轉變的稱呼心尖一顫。


  只聽見他平淡至極,卻又彷彿蘊藏著奇異的力量。


  「你們不負朕,朕也絕不會負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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