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明王大兵出矩州,借道昆州,直襲雲州,短短七八日的時間,就攻下五座城池。迅速攪亂了天下風雲,一時間,江山飄搖,風雨欲來。
袁州,安陽郡王府內一日接到多次戰報,還有潛伏在雲州及各地的探子回稟消息,往常準時通信的頻率早已被打破,情報往來極為頻繁。
鄭穆放下手中信箋,整理了書案上的各類軍報,挑出緊要關鍵的,做了蠟封,命人送去王府。他忙完手頭上的事,朝圓桌上看,舒儀伏案拿筆正在作畫。
看她一派閑適,鄭穆不知為何感覺腦仁有些發漲,他揉了揉額角,走到她身後,一面問「畫什麼」一面直接朝圓桌上看去,四方尺長的一張紙上,畫著一朵牡丹,兩隻蝴蝶,還有一個肥胖毛絨的貓崽,蝴蝶繞花,貓崽戲蝶。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幅極為有趣的圖案。
「你倒是寬心。」
舒儀微微側過臉,笑盈盈道,「左右無事,你又忙,我只好畫畫解悶了。」
鄭穆這幾日忙得飲茶時間都沒有,只是內心十分相見舒儀,所以讓她一同待在書房內,誰知他忙碌不堪的時候,她卻悠閑,看書畫畫,到庭院里走動一下,摘兩枝玉蘭回來,閑的一派風光霽月。
鄭穆抽起她的畫紙,折起放入袖中,道:「既然無事,就來幫我處理些公文。」
舒儀訝然,「我?」
鄭穆牽起她的手,走到書案前,把還沒有整理的一些信箋拿給她,「分門別類,輕重緩急分一分。」
「郡王放心我?」舒儀問。
「不放心你我放心誰,」鄭穆微笑,溫言道。
「就不怕我是探子?」
鄭穆看了她一眼,「哪裡的探子?明王已經過了昆州攻入雲州,昆州暫時無用武之地了。再說,你要是探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說著,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她看。
舒儀拿過信箋,從鼻子里輕哼道,「那我去理了。」
回到小圓桌上,她開始查看信箋,大多都是沿途探子回報的信息,從上面就可以看清明王進攻的路線,其中幾城攻陷的前後事由都寫的清清楚楚。舒儀一目十行,查閱極快,很快就按輕重緩急理好信箋。她心道雲州散沙一盤,完全不是明王敵手。
將整理好的信箋拿給鄭穆,他翻看一遍,極為滿意,拿起最上面兩封戰況,命人交給楊臣。
舒儀讓丫鬟換上熱茶。
鄭穆吃了幾口茶,道:「雲州月余就將攻破。」
行軍打仗的事舒儀只知皮毛,了解不深,倒是雲州士族是什麼樣子,她心裡有數。明王打下雲州毫無疑問,但估算月余時間,實在還是駭人。
舒儀看看書案上堆積的公文,感慨一句:「德王對你極為信任。」所有戰報竟是先進郡王府,整理后再送往王府。
鄭穆道:「近來王府有事,過幾日就好了。」
舒儀不信,「還有什麼事比明王攻打雲州更重要的?」
「沈閥把沈玉送來了。」
舒儀詫異,沈玉去年被寧妃選定為德王側妃,沒有定下確切婚期,就遇上廢太子宮亂,老皇帝駕崩,於是婚期推至一年之後。現在還在國喪期間,沈閥卻把沈玉送到袁州來。原先以沈玉四大門閥嫡出千金的身份,要配給皇子做側妃已經是委屈了,現在還未行婚禮的情況下,沈閥又將她送來,這個舉動就有些太出格了。
鄭穆看穿她想法,解釋道:「明王起兵,天下動蕩。反正婚事已定,早晚都是要嫁過來的,沈閥怕戰局變化再引起什麼變數,所以提前把人送來了。對外瞞得嚴實。只有王府中人才知道。」
「沈閥倒是把寶全押在了德王身上。」舒儀道。
來袁州多日,她早已聽丫鬟們討論德王正妃身患沉痾的傳聞,雖然沒有親眼得見,但想來無風不起浪,沈閥未經婚禮就將沈玉送來,未必不是存著讓沈玉陪著德王,等正妃有個好歹好取而代之的機會。
尋常皇室側妃要想扶正那是千難萬難,但是沈閥背景深厚,這反而倒不是難題。
由此可見沈閥有多麼重視德王。
沉吟片刻,舒儀回過神來,瞧見鄭穆正看著自己,神色複雜。
「怎麼了?」舒儀摸了摸臉,還以為有什麼不妥。
鄭穆捉住她的手,語氣有些許不自然,「委屈你了。」
舒儀微愣,隨即反應過來,沈玉未經婚假就送到了德王府,可自己不也是沒名沒分地住在安陽郡王府嗎?剛才她出神思索,被鄭穆認為是因為沈玉的事而物傷其類。
鄭穆見她脂粉未施,臉蛋白膩,烏鬢松蓬蓬的,表情呆愣愣的,似乎腦筋有點轉不過來的樣子,心裡因為公務而繁複的情緒一下子散去了。他撫摸著她的臉和鬢髮,心裡一陣陣發軟,可與舒閥長久糾纏的恩怨如鯁在喉,一時心中百味沉雜,難以肅清。
他盯著舒儀看了一陣,看得她都有些忐忑了,他忽然伸手把她抱在懷裡,動作/愛憐地揉了揉,道:「再等等。」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舒儀聽得含糊,心道等什麼,似懂又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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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兵強馬壯天下皆知,雲州內部亂如散沙也是官場心知肚明的,天順二年的五月,雲州被矩洲軍強攻,毫無招架之力,連丟兩座城池和周邊數個縣城之後,雲州牧守急忙抽調兵力,準備在中都迎戰明王。原因其實也很簡單,中都是雲州最大糧倉所在,如果中都失守,剩下幾城都將失去屏障。
雲州牧守姓趙,正是雲州本地三大家族之一。按雲州的傳統,牧守向來是三家派人輪流坐,朝廷也默認了這種方式,多年來只有內部爭吵,從沒有出過大的紕漏。
趙牧守覺得心裡很苦,他坐上牧守的位置還不到一年,就遇到了明王叛亂。往前數幾十年,三家一共十多位牧守,沒有一個比他更苦的了。到了這種時候,他當然也不能輕易放過另外兩家,於是下了死命令,除了保持香火流傳,嫡系可撤,剩餘士族子弟全部留在中都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