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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鄭穆在書房坐不久,管事來請示,葯已經煎好,是不是要給廂房的客人送去。


  也不怪下人如此一問,郡王府還從不曾有這樣的先例,先前鄭穆照顧人絲毫不假人之手,下人們也不敢擅作主張,事無巨細,全來請示。


  鄭穆道:「派兩個丫鬟去伺候。」


  管事應了一聲就要走。


  鄭穆又叫住他。


  管事一頭霧水,等了半晌,鄭穆問:「可有妥帖的人選。」


  管事腹誹,府中攏共也沒幾個丫鬟,就是鄭穆所居的正房,也僅有兩個丫鬟,他報了兩個丫鬟名字,書房內久久不語。管事正想這兩個人選到底算不算妥當。就聽見鄭穆平靜的聲音傳來「把葯拿來。」


  管事莫然一驚,險些忘記回話,對著門帘望了半晌,心中又疑又驚,難道郡王還打算親自去喂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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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儀昏昏沉沉,身體一時冷一時熱,神智迷離,又始終綳著一根緊弦,似乎身處險境還未擺脫。在睡夢中聽見熟悉至極的聲音,她心頭忍不住一酸,鼻子發堵,身體漸漸軟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有人扶起她的腰,大掌觸摸在她的肩上,溫熱熨帖,她身體正冷的發抖,眷戀暖意,忍不住就靠了過去,誰知卻被人格開,過了片刻,大掌又將她扶起,她又貼上去,再次被擋開,如此兩回,即使是在夢中,舒儀也覺得委屈的不行,嗚嗚咽咽,眼角沁出兩行淚來。


  鄭穆無比頭疼,手上拿著一碗葯,卻幾次都沒有喂下去,每次他扶起舒儀,她就整個身體偎過來,他心知不妥將要推開,顧忌她手上的傷不敢用力,只好用手臂格擋開,如此反覆兩回,舒儀小臉蒼白,抽抽搭搭的,委屈的樣子就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獸。鄭穆盯著她看了半晌,神色複雜難言。


  舒儀年幼的時候,還不懂男女之防,粘人得很,逮著機會就要親近上來,鄭穆總是板著臉訓,眼下她傷得重,睡得沉,臉蛋上還掛著未乾的淚,可憐的樣子讓他心頭一陣發堵,哪裡再能訓她。


  葯碗的溫度漸漸發涼。


  鄭穆叫來下人把葯回熱,看著床(chuang)上不太安分的人,他長吐了口氣,再次把人扶了起來。舒儀果然往他懷裡鑽過來,這次他沒有推搡開,把人圈在臂彎里,扶著她的肩,低聲說:「張嘴。」


  舒儀並沒有動,他一個頭兩個大,把葯碗放在她嘴邊,一點點喂。許是葯汁太苦,兩口之後她就不肯再喝。鄭穆哄道:「喝完了就能吃蜜餞。」


  舒儀糊裡糊塗似乎聽見了,唇一張一合翕動,把葯汁湊過去,她又不肯喝。


  鄭穆拉長了臉,額上青筋一跳一跳,想了想,把葯碗放到床頭擺著的暖水盆里,命下人去取蜜餞來。


  管事聞訊親自捧來一盒糖果子蜜餞,進了卧房,見鄭穆一臉肅穆地坐在床沿邊的場景,心下就是一跳。放下食盒,他輕手輕腳退出房,抬頭朝內望了一眼,鄭穆從盒子里取了一塊蜂蜜腌杏子,遞到舒儀嘴邊,隔著屏風,隱約可見兩個人影幾乎靠在一處。管事心中震驚不可言說,快步離開。


  舒儀舔了舔唇邊,果然有甜絲絲的味道,眉頭放鬆許多,眼淚也收了起來。


  鄭穆卻飛快拿開,重新拿了葯來,「喝了葯才能吃。」


  這回舒儀似乎明白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把葯喝光。


  鄭穆鬆了一口氣,喂一碗葯真比和高手過招更磨人。他從食盒裡挑了最小一塊腌梅子塞在她的嘴裡,扶著讓人重新躺平,蓋好被褥,確認呼吸平穩,又坐了一陣。


  外傷最忌寒熱,夜裡舒儀果然體熱上升,臉上泛紅,嘴唇微張,呼吸變得沉重。幸好葯也起了效果,她臉上滾燙,額上漸漸浮起了汗。


  鄭穆絞了熱毛巾給她擦臉,又餵了兩次溫水,到了凌晨時分,她身上熱度漸漸退了下去,鄭穆眼見並無其他病症,放下心來,另喚來丫鬟伺候。


  天剛擦亮的時候,舒儀口乾舌燥地醒來,窗幔外黑漆漆一片,她還有片刻惺忪,想起在宮中的遭遇,後面恍惚又見到鄭穆的臉。她心下發沉,覺得目脹頭痛,渾身酸疼,抬手撩開幔帳,又是一陣劇痛,悶聲呼痛。


  守夜的丫鬟醒來,點起燈,又捧了熱茶來。


  舒儀沒有接,問:「這是哪裡?」


  「安陽郡王府。」丫鬟老老實實回答。一面還偷偷打量舒儀。


  舒儀心下一抖,抿著唇久久無語。直到丫鬟催促,她才接過茶碗,一面飲一面問:「師……郡王在哪裡?」


  丫鬟道:「五更剛過,您再睡一會吧。郡王爺守了您大半宿,剛睡下沒多久。」


  舒儀腦中彷彿轟隆隆一聲巨響,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守了我半宿。」


  丫鬟答道:「是呀。」上前為她攏好被褥,又道,「您身體虛,再睡會兒吧。有什麼事就吩咐奴婢會替您做。」


  舒儀躺回床(chuang)上,腦海里就像開了作坊,五顏六色,色彩繽紛,什麼想法都有,亂糟糟的一團,理也理不清。她閉上眼,思緒卻怎麼也冷靜不下來,彷彿又回到了十五歲的那個晚上,她拿著樹枝一筆一劃地在地上刻,袒露心跡。


  可第二日,她就再也找不到他……


  昏沉著又睡著了,夢裡紛亂,似乎是什麼悲傷的故事,舒儀再次醒來已經過了午時,天色陰沉,室內室外皆是灰濛濛的。丫鬟見她醒來,打了水為她梳洗,細心而周到。梳洗完畢,又讓人送來白粥和小菜幾碟。


  舒儀吃了幾口就再也吃不下,胸口有些氣悶,她抬起手,手腕上空無一物,讓她心裡也有空落落的。


  丫鬟收拾了碗筷。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進來,舒儀只當是丫鬟回來了,頭也未抬,問道:「我手上有個鐲子你可看到?」


  回她的卻是鄭穆的聲音,「鐲子我收起來了,等你手上傷好了再戴。」


  舒儀一怔,抬起眼,看著他走進屋來,一身灰色衣服,顯得格外沉穩老成。從未想過兩人還能這般獨處一室,心平氣和地說話,舒儀獃獃看著他不語。


  很抱歉,這兩天我身體不好,去了北京回來,重感冒,咳嗽十多年沒有好……


  明天會繼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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