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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皇帝的信物既已到手,按舒家之前定議,先持信物讓寇易出兵,如楊臣所說,最佳的選擇就是永安門。按路程計算,順利無誤的話一個時辰可以進入宮門。


  攜皇帝信物不容有失,只能是鄭衍或者舒家人,舒儀舒陵女兒身多有不便。舒儀回到家中就換了一身男裝,頭髮束起,鬢旁無發,露出光潔的臉蛋,看起來十足一個翩翩少年公子。舒軒從她手上拿過玉佩,說道:「寇易手下軍士眾多,姐姐出入不便,還是我來。」


  舒軒帶著侍衛離去。


  舒陵舒儀把府中衛士分了幾路,一路保護鄭衍,另幾路卻是去京中各家報信。劉閥,沈家都要打招呼,防止他們不明就裡,聽到動靜採取什麼舉動擾亂計劃。兩閥在京中根基深厚,家將眾多,用的好是兩股好助力,用的不好添亂也夠嗆。


  舒儀甚至留了兩個侍衛在羽林軍入宮后給展閥報信。


  舒陵道:「如果順利,今日過後展家必然傾覆,你憐憫他們?」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這是給他們一個機會,」舒儀道,「今日過後,只要劉妃娘娘安好,劉閥必然一飛衝天,你說以後他們要把矛頭對準哪家?留著展閥,就是給劉閥找點事做。還有沈閥,這次也該給他們留點功勞。門閥林立才能共存,一家獨大是找死之道。劉閥是新閥,難免狂妄以為自己能獨大,這麼多年,我們家豈能不懂這個道理。」


  舒陵和幾個舒家主要管事聽了,久久無語,心下卻佩服,舒儀年紀小小,計謀與眼光在門閥年輕一輩中堪稱皎皎,猶如舒家明珠,已經開始展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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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衍卸了偽裝,換回自己的衣裳,留在書房內等音訊。事情進展到這一步,他這才信服自己當初做的決定,舒家行事機密,動作迅速,才短短一日,就已經掌握了改變大局的關鍵。今夜行動是關鍵,他坐了一會兒就覺得閑悶,度日如年,索性推開門,讓冷風吹進房內冷靜頭腦。


  窗外正對著舒家後院,廊上點著幾盞燈,照的園中景緻縈迴曲繞,樹影婆娑,園中一小片梅林,正是花開時節,清香盈鼻,隨風飄來。


  鄭衍抬眼一瞧,幾個人影從邊門穿園而過,當中一人身量纖長,穿著一襲玄色夾絮襕袍,身姿挺拔,面容白凈,明明是女兒身,卻做了男子打扮,事實上,她沒有十分顏色,但眉似遠山,齒白唇紅,韻格非常,與一般女子截然不同。鄭衍見過的女人里,各色各樣,如千嬌百媚,如矜貴雅緻,如冷若冰霜者不知有多少,可誰也不及舒儀這般風采端妙,令他時不時會想起她的樣子,心口也跟著微微發熱。


  舒儀在園中如有感應,抬眼朝書房方向看來,對上鄭衍探究的目光,她微微一笑。


  鄭衍心裡砰砰直跳,動作快如閃電合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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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大半個時辰,侍衛前來報信,玉佩果然是皇帝的信物。原來皇帝前些年喬裝出行,寇易陪伴在旁。君臣兩人路上打趣,都以身上玉佩為賭注,最後是皇帝獲勝,寇易取下身上玉佩交給皇帝。他家境貧寒,身上所帶舊物都是尋常。這就成了君臣兩人之間的一樁趣事。


  舒軒拿出玉佩,寇易雖吃驚卻立刻下令調齊羽林軍,連夜行動。


  舒家聞訊立刻配合。舒陵留在家中以防有變。舒儀帶著一隊侍衛護送鄭衍前去宮門。


  初更剛過,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簌簌如撒鹽。


  此時已是春季,這雪來的有些異常。


  鄭衍雙手平攤,感覺到絲絲冷意,在臉上搓了幾下,整個人立刻警醒。等他看見舒儀走近,身上披著大紅猩猩氈斗篷,站在園門口,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鄭衍不知從何處就生出無限勇氣,彷彿眼前就是有刀山火海,他也有膽去闖一闖。


  他翻身上馬,拔出佩劍朝天一指,「諸位,隨我進宮救駕。」


  舒家侍衛眾聲應諾,一行人飛馬趕鞭,朝永安門奔去。


  鐵騎鐸鐸,一夜不知驚碎多少京城人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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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衍舒儀來到永安門,羽林軍已抵達。領頭之人正在和永安門值守將領張昭對話。此人年約四十,眼窩深陷,鼻闊嘴厚,腰背寬厚,看起來鐵塔似的一座,正是羽林軍統領寇易。


  宮牆上張昭離得遠,看起來卻清瘦許多。寇易勸說一陣,張昭已是意動,對是否開宮門卻總是猶疑。


  舒軒冷眼旁觀,對身後侍衛道:「拿箭來。」


  侍衛遞上箭,舒軒拉弓上弦,嗖的一聲,一支箭直衝宮牆之上,擦著張昭的帽子而過。張昭尖叫一聲,坐倒在地。


  寇易大吼一聲:「張昭,爾等還不清醒,附從謀逆,你張家有幾個腦袋夠砍,還不快點開宮門。」


  張昭被一箭下破了膽子,再被寇易這一句話驚嚇,如醍醐灌頂一般清醒過來。太子所做他豈能不知道,再看牆下黑壓壓一片羽林軍,刀劍粼粼反映著雪光,暗藏殺機。


  張昭一身冷汗,帶著兩個心腹幹將親自去將宮門打開。那一邊早有人疾奔朝東宮通風報信去了。


  寇易這邊一夾馬腹,朝宮內去,身後士兵跟隨,腳步聲震動了整個宮廷。


  「舒少爺箭法驚人。」寇易一邊行一邊說,對舒軒不吝讚賞。他是泥腿子出身,官場升遷猶如夾縫求生一般艱難,對門閥之人向來敬而遠之,心裡多少帶著看不起的情緒,這些年在官場所見,不知道多少紈絝子弟,身無長物竊居高位,只是他沒有想到,舒家這個年輕少年,不到弱冠之年,處事冷靜,武功高超。按說這個年紀,他年輕時也沒有這般了得。


  舒軒只是淡笑,並未謙遜。


  寇易含笑搖了搖頭,看來門閥世家出身的,脾氣都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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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儀鄭衍這一隊,看到永安門破空一箭,隨後宮門打開。守門的侍衛宮人躲閃在一旁,羽林軍蜂擁入內。


  鄭衍忍不住喝道:「好箭。」


  舒儀提醒他,「我們也該快些進去,莫要落後於人。」


  鄭衍聽她這一句,先是怔忪,手按著韁繩沒有動作,側過臉來看著舒儀。他似乎有許多話要說,瞳眸黑亮深沉,卻又隱忍著,情緒翻滾,複雜莫名。


  舒儀卻從他的眼裡讀懂了許多。她超后一揮手,舒家的侍衛齊齊向後挪動。為兩人劈開一個空間。


  「殿下,」舒儀悠悠開口道,「事到如今已不容你退縮了。進宮之後,我們要去的地方只有太極殿。肅清東宮亂黨,保皇救駕,您要第一個出現在陛下的面前,讓他看到你。才不枉費這兩日的辛苦。」


  鄭衍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羽林軍一動,太子大逆不道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儲君的位置已經空出來了——可真的面對這一刻,他居然有些畏懼與膽怯。


  儲君與藩王要面對的,從來就不同。


  在他看來,過去的那些年裡,鄭信一直都是合格太子,聰明仁孝,公正賢達。是兄弟里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人。可是過了今日,他將會有什麼下場,流放已是鄭衍能想到的最好結局。


  鄭衍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舒儀看他神色莫辯,徐徐道:「今晚過後,宮中形勢大變。京城中只留有兩個皇子,殿下救駕功不可沒,如果不往前走一步確立名分,以後必然成為眾矢之的。情況只會變得更加兇險。」


  鄭衍身體一震。


  舒儀又道:「殿下生於皇家,應該知道,爭與不爭,向來不由自己決定。既是如此,不如放手一搏。明王德王不在京城,遠水不解近渴,這就是他們最大的短處。想來也是天意如此,要成全殿下。殿下何必要做退讓。」


  君權神授,皇帝是就是天子,只有順承天意的人,才能成為人間帝王。帝王的兒子同樣如是。


  舒儀說完這番話,鄭衍苦笑了一下,長長吐了口氣,道:「舒儀。」


  「嗯?」她看著他。


  鄭衍與她相視而笑,「我從沒想過,和你相遇會變成這樣。你說,這會不會也是天意?」


  舒儀炸了眨眼,一雙黑眸如黑夜中的寶石般。


  「殿下,先把重要的天意確立了吧。」


  鄭衍朗聲大笑,提韁行馬朝宮門奔去。


  身為鄭氏的皇子,軟弱只能一時……


  這片大好江山,終還是不忍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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