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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初更已過,月色如勾。


  殿內熄滅了兩枝燭火,鄭信站起身,撫平衣袖的褶皺,他決定再去一次太極殿。


  剛才退出殿外的太監又折回來,回稟楊老求見。鄭信一怔,隨即大喜,趕緊迎了出去。


  楊老站在殿外,神色平淡至極,對鄭信躬身行禮,一絲不苟,無視鄭信虛扶的手掌。


  「先生。」太子臉色訕訕。


  他逼宮的行動事先只和展閥通了氣,楊老聞訊趕來阻攔不及,昨晚就在東宮殿外,這位老者神色衰敗,對著太極殿的方向伏地跪拜,哭的老淚縱橫,「太子失德,是臣教導不力之錯。」


  東宮府兵在側,太子拉不下臉,一聽這話更是膩歪,無奈只能來勸。楊老拂開他道:「臣愧對陛下,不敢再為太子師。」當時鄭信臉色變了又變,終還是忍住。


  他身邊不能只有展閥,楊老三代重臣,在朝中極有威望。他還需要靠他來安撫百官。可無論太子如何勸,楊老依然不做理會。


  沒想到才隔了一天,他就來主動求見,鄭信以為他回心轉意已經想通了,誰知見面后還是這樣不近人情的模樣。


  「一切都是孤的錯。」太子對著楊老作揖,「先生莫要氣壞了,保重身體。」


  楊老卻道:「不敢當太子這般稱呼」不等太子說話,他繼續道,「臣聽聞陛下轉醒,想去太極殿覲見,還望殿下恩准。」


  太極殿現在重兵圍守,進出皆需東宮首肯。


  鄭信一怔,眼裡閃過一絲狐疑,故作愕然道:「父皇尚在病中不宜傷神,先生有什麼話,孤可以代為轉告。」


  楊老對他這般惺惺作態頗為鄙夷,只是事態緊急,他也只能虛與委蛇,「閉宮一日,百官人心惶惶,為了社稷早日安定,臣想去勸說陛下。」


  鄭信有些意外,立刻大喜,「先生若真能說服父皇,此恩對孤如同再造,孤必不會忘。他日登臨大寶……」


  楊老打斷道:「事不宜遲,老臣還是先去太極殿。」


  鄭信被他打斷許諾,也不著惱,招來侍衛,陪同楊老去太極殿。鄭信心中重新燃起希望。能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還能讓他改變主意的人並不多,有一個算一個,也只有舒老和楊老兩人而已。舒老已經故去,剩下也只有楊老了。


  鄭信心忖,楊老畢竟是太子師,關鍵時刻還是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


  楊老去了太極殿,鄭信回到東宮,心事重重,坐立難安,一面希望楊老真能說服皇帝拿來退位詔書,一面又擔心連楊老出面都沒有用,心中真如烈火煎熬一般。


  燈火漸暗,宮人進殿來添燈,太監又稟報楊臣覲見。


  楊臣是楊老獨孫,說起來楊家也是世代官宦人家,若非家中每代皆是單傳,如果開枝散葉,人丁興旺,早已經名列門閥之一了。太子想起來,楊臣曾經差點成為東宮輔臣,只是年紀太小,才沒有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召他進來。」鄭通道。


  楊家人向來被視為太子一黨,自東宮府衛掌握宮禁后,往來宮中卻方便許多。


  楊臣施施然走入殿內。


  鄭信對他只有幾年前依稀印象,此時看去,只見楊臣身著文士服,容貌英俊,身材瘦長,通直的鼻樑,唇畔含笑,帶著風雅之意。鄭信有幾分好感,心想日後可以提攜一把。笑著招呼楊臣近前。


  倆人在殿中主次坐定,鄭信只當楊臣是個閑賦在家的公子哥,寒暄兩句,才切入正題,「深夜進宮尋孤可是有什麼急事?」


  楊臣道:「祖父在家中夙夜難眠,憂思過甚,我實在擔心,這才跟著他一同入宮。」


  太子道:「先生的心意,孤領會的。」


  楊臣嘆了一口氣道,「到了宮中我才知道祖父為何憂心,殿下竟陷如此險境。」


  鄭信聽他言辭真誠,有幾分動容,沒想到楊家上下對他竟如此忠心。


  楊臣又道:「楊家與殿下休戚相關,福禍相依,小生也想為祖父解憂,現有一策獻與殿下。」


  鄭信挑起眉,「哦?」


  「祖父先已前往太極殿代殿下向聖上陳情,但聖上剛愎,短短時日實在難以只用言辭打動。」


  鄭信點點頭,皇帝什麼性格,做子女的最是清楚,皇帝年輕時文治武功,聰明絕頂,是個極英武的帝王。凡是自負聰明者,大多固守己見,太子心裡清楚,楊老此行勝算不大。


  「連先生出面也勸不動父皇……」太子輕輕喃道,不知想到什麼,眼底閃過一絲凶光。


  楊臣對他面色變換視而不見,溫言道:「殿下可知,陛下不肯立詔是什麼緣故。」


  太子掃他一眼,嘴唇翕動,卻沒有出聲。


  楊臣神色暄和,不卑不亢,「殿下是身在局中之人,不懂聖上心意也是正常。聖上即是父,又是君,骨肉親情與江山社稷兩者都需兼顧。太祖皇帝殺兄弒弟,高祖皇帝依然將皇位傳給他,這是何緣故,殿下可曾想過?」


  今日太子剛在皇帝面前提起太宗,現在楊臣當著他的面又再次提起,這種巧合讓鄭信有種玄妙的感覺,彷彿自己做的,真是如太宗一般的偉事。他的態度變得慎重,問道:「哦?為什麼?」


  「太宗還是皇子之時,身邊齊備文武兩系官員,初具帝王氣象,高祖皇帝已經失去兩個兒子,見他羽翼已豐,大勢已去,迫不得已只能退位。」


  高祖太宗的故事,鄭信怎會不熟悉,他細品了一下,忽然站起,在大殿中來回踱步,又停下來,側過臉來,燈火半明半暗,映著他半邊臉孔峻削又陰沉,「你是說,要讓父皇知道,朝臣已經對我歸心,他就只能下詔了?」


  「只要各大閥門支持殿下,陛下也無可奈何。」楊臣徐徐道。


  鄭信擰起眉,「舒閥,沈閥,劉閥,哪能那麼容易支持孤。」


  楊臣淡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四大門閥之中,沈閥向來沒有堅定立場,官場流言,沈閥是翹腿郎中,一有不妙就要跑。舒閥家主剛亡故不久,家中長輩平庸,小輩還未站穩腳,不足為慮。至於劉閥,殿下都已經把劉府給圍了,難道還怕這瓮中之鱉?殿下可把四大閥門的人請到宮中,一是辟除宮變的謠言,二是讓聖上看看,門閥貴族已然歸心。」


  太子聽他一席話,眸中銳光閃過,喜道:「好。不愧是楊家子孫。」他親熱地拍了拍楊臣的肩,「孤定不會忘記楊家的功勞。」


  楊臣連忙謙遜表示謝意。


  太子親自送他到殿門,回來細想了一圈,越想越覺得可行,當下立刻去布置。


  楊臣走到宮門外,宮人們走知道太子對他態度很不一般,一路通暢無人為難。臨出宮門,楊臣回頭望了一眼,一抹曦光剛上屋瓦,粼粼光亮,長長的殿宇屋脊連成一條線,彷如伏龍。


  他唇角一勾,笑的極為意味深長。


  努力碼字中,我是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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