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幾家歡喜幾家愁
阮立哲被三番五次催請,臉色難看,挨著親屬和長輩的面忍著沒有發火。
更談不上道歉和解釋,把何筱音粉臉氣得煞白,寒著臉,也一句話不說。
一凡訓斥弟弟,讓他給筱音道歉。
"我是在工作,又不是去玩,有什麼可道歉的。"
更是弄的筱音更是下不得台,惱得直哭。
"筱音,你忒不懂事。好好的喜事,哭什麼。阿哲工作忙,你要多體諒。我看他現在來了,就是很好,你不要無理取鬧,再這樣,媽媽要生氣了。"
何媽媽極為會做人,她不責備阮立哲,倒先批評女兒。
反退為進,再不懂事的阮立哲也不好意思,青淵推推弟弟,阮立哲只好規規矩矩給何筱音陪個不是。
筱音收起眼淚,乖乖挑起來禮服。阮立哲坐在沙發里看著目不暇接看她服裝表演,點頭或是搖頭。
青淵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真猜不出那天杜明歌樓下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立哲?也猜不出那天杜明歌在醫院裡是不是——如果是,那孩子會不會是——
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來看,筱音是被何家人寵壞的公主,能培養出傑齣兒女的何媽媽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她真有些擔心立哲,如果將來變故,想要脫身恐怕並不容易。
中場休息的時分,青淵找到躲在抽煙區的弟弟。
他佝僂著背,落寞的斜靠著牆壁,手裡叼著煙,看著天花板發獃。
"喂,想什麼呢?」
青淵拍拍他的肩膀。
"一點都不像個要結婚的人。"
立哲一愣,把煙壓滅在沙盤,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都要到墳墓里了難道還要載歌載舞?"
"愛情是婚姻的墳墓,如果不結婚,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苦笑一下,不置可否。
"立哲,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要不要說出來,姐姐給你做個參謀?」
阮立哲直愣愣看著頭頂的射燈,嘴唇顫抖,頹廢的模樣,欲言又止。
"立哲,婚姻不是兒戲。」
「我當然知道。」
「但願你不會後悔。」
"我不會。姐姐,你不是我,不曾像我這樣長大,不知道愛情並非是我想隨心所欲。如果世人都如你擁有的東西,自然可以堅持愛情。」
青淵一怔,默然噤聲。
她不要奮鬥擁有的一切,願或不願已成為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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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英和立哲從「雙錦」搬走的那天,正好是晴朗的星期四下午,萬里無雲。
青淵不知道二姑二十年前帶著兒子灰溜溜回到「雙錦」的時候,是否像小說一般總在陰暗灰冷的冬天,長街清冷,親友鄙夷。可今天的離去絕對是風風光光,令人艷羨的。
立哲已經被何家巧妙的通過關係安插到江城周邊的小縣當副縣長。這是「官二代」一貫升遷做法。從黨委、團委、政府部門,副部級幹部一步一步往上升。步步高升卻又不引人注意。
任何人眼裡,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阮立哲飛上雲霄,再不是以前調皮搗蛋的小男孩了。他有自己的翅膀,也有自己的家庭。
一凡悄悄的告訴青淵,「……你知道嗎?筱音的胎才兩個月,根本沒有四個月……她是哄著立哲和她結婚……現代女子還有用懷孕來綁著男人的,可真是奇談!」
青淵掛斷電話,默默無言。
潮流先鋒的一凡當然不屑用此招綁住男人,認為此舉實在掉價。但實質內在抓住,姿勢好不好看又有什麼關係?阮立哲又不是傻子,要是不想被綁住,就是十個孩子落了地,他也不會回頭。
青淵看出來,阮立哲更多看重的是何家讓他少奮鬥二十年的資本,而不是筱音這個女人和孩子,但未嘗何筱音不知道這點?
社會叢林,大家都不笨。
關於此,阮次山和粱振東默契地不願多談,僅僅態度熱情表達了對立哲和筱音的祝福。
出發前,阮玉英回頭凝望住過多年的「雙錦」,高大肅穆,然而又垂垂老矣。
二十年裡,她無時無刻不想從這裡出去,但真臨到這天,心裡卻無比惆悵和不舍。
「二姑,以後有時間常回來看看。」
「好,好。」阮玉英紅了眼眶,拍著青淵的肩,一時凝噎不知說什麼好。
二姑這去,看是跟著兒子享福。但男弱女強,阮玉英又是護犢子的,婆婆媳婦並不好相處。
青淵心有所動,拉著姑姑的手依依不捨。阮玉英忍不住哭流眼淚。
"這是幹什麼?"趙奇霞笑兮兮分開兩人的手,道:"又不是去到十萬八千里的外國,有什麼好捨不得的?要來要去,自自由由。將來青淵和筱音的孩子都可以放到"雙錦"來帶,大家熱熱鬧鬧的,蠻好喔。"
她說得流利,語笑顏飛。
提到筱音的孩子,阮玉英立即喜逐顏開。
青淵也不好挽留,收拾心情反而催促姑姑上車,不要弄晚了時間,害立哲擔心。
"那,我先走了,有時間來玩喔。"阮玉英揮手致別,"再見。"
"再見。"
青淵和趙奇霞目送小車遠走。
洋洋的塵土中,車輪滾滾向前。
"立哲再也不是你的小弟弟了。"趙奇霞若有所思的說。
青淵揚了揚手,掃開鼻前的灰塵,不在意的道:"結了婚又要當爸爸,自然是大人。"
趙奇霞笑笑,"人一旦嘗過權力的滋味就再也回不去了,特別在中國。"
"哪有什麼不同,他仍是我弟弟?"青淵斜眼瞪她,心裡發緊,"我們也不求他什麼?"
"做了官就要做轎子,要人抬,要人捧。他再不是你可以呼來喝去,亂開玩笑的弟弟。見面要客客氣氣,禮數周到。"
"這就是為什麼中國人都爭著做官的原因。"
趙奇霞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所以,你要慶幸,梁振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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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讀書、事業、股票、工作均能計算的高低,只有感情最難衡量得失。
她和粱振東、阮立哲和杜明歌……
外人說不清,當事人有時候自己也說不清。
堅守愛情、抑或是追求事業,全在自身選擇,與人無尤,誰也無法代替誰去過。一個無悔,也許抵得過萬水千山,但不一定抵得過心裡的缺口。
青淵對立哲的選擇再不多言,多說無益,反被記恨,不如,一問搖頭三不知,好好先生坐到底。
她也曉得張青水瞞著她一直悄悄和杜明歌來往,可又何須揭穿。
靜夜深思,人生真是不能多想。
試問誰能料得到往後的人生?
只能枕著暫時屬於自己的胸膛,默默祈禱,執子之手,白頭偕老。
「你怎麼還沒睡?」粱振東轉了個身,問她。
青淵捻了捻被子,道:「想到一些事情,睡不著。」
她肚子已經很大,頂在中間像個小球,夜裡總睡不安穩,翻來翻去。
粱振東從身後擁住她,道:「忙完這個項目,應該能空出兩個星期,正好安排在你的預產期。」
"最近工作很忙嗎?看你每天好累似的。"青淵有些可憐的說:"你一次產檢都沒陪我去過。"
梁振東撫摸著她裸,露在蠶絲被外柔嫩的粉肩,非常愧疚,又毫無辦法。
阮立哲的走,是非要走的不可。
他虧空的賬目,簽下的爛帳合同,吃掉的回扣——
阮次山氣得發瘋,恨得要打電話報警。
但又有何用?損人不利己,勞命傷財。
"爸爸,不如把那些就當作送給他的結婚紅包算了。"
"哼,錢扔到水裡還響一下,這樣不明不白,他還把我們當傻瓜。"
"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曉得,你知我知他知,足矣。"
"可只辛苦你,檢陽都是他在負責,現在又要重新疏通關係。"
"——"
"對不起——最近太忙了。"他吻著青淵的髮絲,不想把工作上的不順利告訴她,"我保證你生產的時候,一定陪你。"
「你還要醫院陪床照顧我坐月子。」她要求。
「陪床?"他直皺眉,"可是可以——但我先聲明,我沒照顧過病人,笨手笨腳,侍候不好你可別生氣。」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就要你陪床!」
「好好好。」粱振東打個哈欠,揉揉青淵的頭髮,「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