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人與人的不同
掛了電話,青淵伸伸懶腰,起床到樓下張羅。張青水和梁國棟都在午休,也沒必要叫醒他們。青淵記得何小姐好像是留日的海歸,咖啡配西點她應該會喜歡。
拿出上好的藍山咖啡,配酸酸甜甜的草莓乳酪,濃黑與殷紅,像愛情的甜蜜和苦楚。
立哲能把何小姐帶來「宜園」給她過目,那一定是認定了那個人是未來的伴侶,那麼多的女朋友,從來沒有特意慎重帶來認識的,除了阮次山生日宴會時帶回來的杜明歌。
想來,何小姐是認真的結婚對象吧。
電動滴濾咖啡機加熱幾分鐘,牙買加藍山咖啡的香味絲絲滲透入鼻腔,濃郁迷人。它被譽為「閃著金光的豆子」,平衡感非常好,淺嘗一口,宛如置身藍山多霧多雨的火山高峰,明媚柔和的果酸糅合精緻均勻的堅果香甜,如甘露縈繞舌尖久久不散。
青淵深吸幾口咖啡香味,平時她最愛藍山咖啡配甜點。懷孕后,就沒喝過刺激性的飲料食物。
「喝咖啡啰。」
「別麻煩了,老姐,我們坐坐就走。」
「喝杯咖啡也不麻煩,況且何小姐是第一次來'宜園'做客。」
何筱音美目一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大方站起來道聲,「謝謝。」接過咖啡后又幫青淵去廚房拿草莓乳酪。
到底留洋家底殷實子女,處處透出大氣。
青淵並不推辭,仗著自己是孕婦一手拿著溫開水,一手扶著腰坐到沙發里,沖廚房裡的筱音道:「何小姐,到了'宜園'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不要客氣,要什麼自己拿。」
立哲皺眉,一個人怎麼能拿三份甜點?只得自己起身去幫忙。
何筱音溫婉優雅,端的就是走日本森女自然路線。淺淺褐色的頭髮,布藝格紋蝴蝶發圈,過踝的棉質長裙,嫩黃色針織開衫。
她和立哲登對得可以照成雜誌封面,撲到網上任人觀看。
「姐姐叫我筱音就好了。」
何筱音一臉燦然微笑,手緊緊挽著立哲胳膊坐下。
立哲低頭坐在沙發里,不停地喝咖啡。他不怎麼說話,只聽她們聊天。
說著說著,筱音突然道:「立哲,結婚後我們去京都渡蜜月怎麼樣?那裡實在太美,簡直是時光倒流夢回唐朝的感覺。」
「啊,你們就商討到蜜月旅行?那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青淵挑了塊草莓乳酪,這個次序可不能顛倒吧。
何筱音羞澀地低下頭,難為情極了,「可能就這幾個月吧。」
這麼快。
青淵吃了一驚,連連說,「恭喜!」
阮立哲的臉色沒特別的喜悅,全程好像說得都不關己事,抬手看了看錶,「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再坐坐吧!」
「不了。」
青淵不強留,送他們出門。
轉回客廳,張青水已經起來,看見客廳桌上的茶碟,問:「有客人嗎?」
「嗯。」青淵說:「剛才立哲帶女朋友來。」
「啊,立哲談愛了,那好啊!你二姑終於可以放心了。是哪家的姑娘?長得好不好?」老年人關心身邊的八卦,年輕人熱衷遠處的。
青淵大致描繪何小姐的家世和相貌,張青水滿意地點頭,收拾著桌上的狼藉。
「最重要的是心地好,人善良啦。」張青水端著茶水杯去廚房。
心地好、善良?
青淵抿著溫水,嘴巴輕掀。
今天的立哲太安靜,太克制。他沒有一點兒的欣喜若狂,他的眼睛看天花板都多過看身邊的女人。
青淵都覺得他狠狠朝杜明歌叫囂的樣子也好過今天對何筱音的心不在焉。
看到阮立哲的模樣,千言萬語都堵在胸口。他做過什麼,陷害過什麼都不重要了。他已離開了宏盛,離開了阮家。從此往後,再無多餘瓜葛。
想到他們,青淵回想自己第一次見家長是什麼光景,那大概是婚後的三個月還是半年。
害怕嗎?
不至於,只是有些緊張的。
奇了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男女手沒牽就成夫妻,算到現在不是正宗閃婚是什麼?維持幾千年也沒見小輩為這革命的。到了現代,男歡女愛幾日結婚都被老人皺眉,認為是輕浮、不懂事。其實愛情這個東西,霧裡看花最好,如若撩開面紗從你儂我儂的纏綿掉落柴米油鹽瑣碎日常……像臉朝地的天使,終究難看。
阮次山對女兒結婚的勃然大怒和不愉快,讓梁振東對怎麼把結婚消息告訴父母思考許久。
這大部分是出於對青淵的保護,老人有老人固執。在中國主動倒貼男人的女孩總會被認為是不矜持和有失體面,不是有教養的行為,甚至有時候會上升到質疑人格品質的高度。
所以,雖然已經結婚,但第一次到梁家。
梁振東只介紹說:「這是我的女朋友——阮青淵。」
伊時,這是好的說辭。不然,一定雞飛狗跳。
張青水對青淵初次印象,好得不得了,歡天喜地,眉開眼笑。以梁振東當時頹廢式樣能找到青淵這麼好的女孩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
只是,世間好事不堅存,彩雲易散琉璃碎。
再完美的女孩也經受不住婆婆天長日久雞蛋裡挑骨頭的比照,況且,世上哪裡有完美的女孩?
青淵更加不是,她有好多種毛病。
有些毛病還是長輩們特別不喜歡的。
首先,不愛做飯也不愛吃飯,甜點蛋糕當主食。一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圍桌吃飯,她偏端著份提拉米蘇或是抹茶蛋糕……民以食為天的中國,這樣的行徑在老人家眼裡簡直可惡至極,一定要見一回說一回。吃飯時她還喜歡把青菜就在湯水裡過一遍再吃,美名其曰:既吃了蔬菜,又喝了好湯。但過了青菜的湯,她是不喝的。怕浪費,往往最後都是梁振東代勞。她也不喜歡和大人說長道短,是是非非說道,更不會把生活中的事情告訴老人,梁振東父母總問她:"最近怎麼樣?"
她常常回答簡短一句:"挺好。"
問再多,也不會說什麼。
偶爾張青水嘀咕:"振東,好像瘦了。"
她也無知無覺,"有嗎?我不覺得啊。"
從第一次到梁家做客,吃過飯,張青水拒絕了青淵主動請纓洗碗的要求后,從此往後,幾年時間,青淵就再沒有主動要求洗碗過。
她不是真懶,就是有點傻,腦子一根筋。傻乎乎的認為,既然是一家人,你真需要我洗碗可以說出來,不說,那就是不用我幫忙。青淵是不明白,即使她喊梁振東的父母「爸爸,媽媽",但他們絕不可能如她的父母無條件愛她。這種特殊的關係,需要更多的客氣和餘地,要反覆的表達謙虛,感恩才能維持。
獨生子女,家裡慣出來的小毛病,無傷大雅,戀人之間還頗添情趣。但在父母眼裡往往變了滋味。
比如,青淵的父母看見梁振東吃女兒的剩飯覺得也沒什麼,梁振東自己也覺得沒什麼,但張青水看見就會老大不舒坦,我一個兒子,寶貝似的長大,怎麼能吃你的剩飯呢?你吃我兒子的還差不多。為這,張青水旁敲側擊好幾回,隱晦的也同青淵說:"女人還是要會做幾道菜的才好,將來難道什麼事情都要保姆來做?振東最喜歡吃我做的爆炒醬牛舌,青淵,要不你同我學學?"青淵卻只當耳邊風,根本沒心思花幾個小時在廚房鹵一副牛舌。
她已經成年世界觀和價值觀都成熟,張青水說的話,她不反駁,那只是尊敬對方是長輩,不會真的放到心上,也不會對方几句話,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