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峰迴路轉
懷孕?
粱振東驚疑看趙奇霞,用眼睛問:青淵——懷孕了嗎?
「你不知道?」趙奇霞皺眉批評道:「你也太不關心她了,我雖然沒生過孩子,估計得八九不離十。只是看你們兩個最近有點僵,但哪家灶頭不冒煙,哪對夫妻不吵架?你是好男人,青淵是好女孩。家裡經濟基礎穩固,又沒有操心的事情。只要兩人齊心,日子一定和和美美,順順利利。」
趙奇霞的話,粱振東十句聽進去一句,腦子嗡嗡響,回蕩的都是:青淵懷孕了,青淵懷孕了!
驚喜來得太快,他有些不知所措。
高興又害怕只是一場夢。
心底里的喜悅滿滿都要溢出來,他急切去找尋妻子身影,大步流星朝她走過去,要聽到確實答案。
「你怎麼在喝悶酒?」
會場裡衣香鬢影,歌舞昇平。台上的笑星、歌手、魔術師輪番上陣,又是抽獎、又是派送,氣氛熱烈。
青淵恍了恍神,搖了搖杯子,微笑著說:「是檸檬水。」
她剛剛在洗手間趴在青花瓷盆上哭得稀里嘩啦,還要讓眼淚直直垂掉水裡,這樣才不會哭花妝面。
「琪琪呢?」她問前閾昃。
「楊旭生帶她在前面看魔術。」
「小孩子都喜歡看魔術。」青淵轉動手裡的玻璃杯,看遠處歡呼的人群,台上正玩著大變活人的把戲。
明明曉得是假,仍看得如痴如醉。
「如果真有魔法就好了,可以把討厭的人變不見,把喜歡的人變出來。」
「可如果,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那麼這個魔法就是他的惡夢。」
青淵長嘆一聲,「是啊,最難把握是人的心。」
求不來、困不住。
看著在身邊,握在手心裡,轉眼消失不見。
到此為止,粱振東,杜明歌。
願賭服輸,我全盤皆輸。
青淵仰頭,把酸澀的檸檬水飲盡。
舞池裡音樂響起,情侶們開始相偕第一支舞。
阮次山和趙奇霞領銜第一支舞。
趙奇霞是舞蹈老師,姿態優美,體態輕盈,吸引住所有人目光。
一曲完畢,滿場掌聲雷動。
「青淵。」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來到她的身後。
青淵不響,聽到聲音,眼眶染起濕潤。
華爾茲音樂響起。
粱振東伸手牽起她的手,她扭捏地想掙脫,可恨全場在看著,她無法拒絕。
悠揚的施特勞斯圓舞曲,梁振東一直握著青淵的手,他有好多話想問她。
為什麼不告訴他懷孕了?懷孕多久了?那天她不是進藥店買葯了嗎?
唉,青淵,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任性妄為的女孩,你的心裡到底藏了多少事?
究竟想要什麼?
他的手在她的腰側滑動,依舊苗條身材,感受不到有個小生命的存在。
「青淵,你真的懷孕了嗎?」他在她耳邊輕吻。
青淵渾身一震,停了幾秒,道:「不關你的事。」
他們繼續跳著和諧的舞步,她偏過頭,淚水盈盈。在愛情中維持優雅和姿態,她從來學不來。她在愛人面前毫無氣節可言,一味的求全。
梁振東抱她,摟她,喃喃在她耳邊說:"對不起,青淵,對不起。"
她也不看他,只任眼淚打濕他的肩膀,幹了又濕。
今晚,她沒有拂袖而去,是為了顧全爸爸的臉面,不是為了他,也不是為了自己。
對不起,有什麼用?
你不是說給我聽的,是說給肚子里的孩子聽的。
我才不接受!
跳完一首,她喘得厲害,梁振東忙扶著她到一邊休息。
孕婦本來精神不濟,容易心神疲倦。今天又體力心力耗費厲害,梁振東緊張得一直握著她的手、陪著她。
晚上的應酬,基本都交給阮次山和趙奇霞打點。
撐到十一點,青淵再撐不下去,被Alice扶回房間,卸了妝,洗了澡,渾身無力把自己拋到柔軟的床上,沉沉倦意襲來,她卻在床上輾轉反側。
腦子裡不停的回想,看見杜明歌的時候,梁振東的表情是什麼樣子的,說話的語氣是什麼樣子的?他究竟還喜歡明歌嗎?是喜歡、依戀、還是真愛?
在她和振東的生活中,青淵經常做的就是比較,在心裡無時無刻不把杜明歌和自己放在一起比較。
梁振東究竟愛過自己嗎?
到底是愛過她多一些,還是愛初戀杜明歌多一些呢?
這個問題就像一塊魚骨頭,梗在她的心裡,拔不出,咽不下,漸漸長成她身體的一部分,曠日持久的在她心裡拉鋸著,疼痛著。慢慢她也習慣這疼,安慰自己,只要他在我身邊,縱然沒有他的心,有一個人也是好的,閉上眼也可以一生一世的過下去。
可是,杜明歌回來了。
青淵從夢中醒過來,方想起梁振東和杜明歌曾有過的細水長流的愛情。
想起他春風含笑仔細牽著杜明歌的手,徜徉在校園裡,寵溺地為她擦去嘴角的冰激凌。
他的體貼,溫柔細膩,可以為了杜明歌在藥房不厭其煩的諮詢,女孩痛經時到底吃中醫的益母草好,還是吃西藥的去痛片好的可笑問題。
碧草幽幽的蘭花草地里,他和杜明歌在情人坡情話綿綿,看星望月。
他總把自行車踩得飛快在校園穿梭,明歌在車后青春飛揚的大笑。
那所有都是她艷羨的,也是現在的她憎恨的!
要是那時候她不費心去打聽,注意,那麼現在她也不會如此痛苦。
因為梁振東對杜明歌做的一切,從來沒有對她做過,一絲一毫都沒有。
梁振東對她總是忽視,從不記得她的生日,結婚紀念日,更不用說各種各樣的情人節,七夕節等等中西節日。
他忙著事業,忙著工作,忙著應酬——
卻從來不會忙著她。
他只會皺著眉頭,強硬的要求:青淵,你要做什麼,你不應該做什麼。
這樣的他,她不喜歡——
不喜歡他非逼自己辭去江大醫院的工作,"瑞享"雖也是醫院,但和青淵以前的工作有天差地別的概念。那地方是她不喜歡的三姑六婆是非地,總覺得自己七年的專業學習被葬送。還有他買的大房子,冷冷清清,一到夜裡荒寂可怕。
她和他越走越遠,越來越沒話說。
即使她仍還是那麼愛他,所以更不想看到不那麼愛自己的他。
因為害怕回到家,她寧願無日無夜旅行,逛街,購物——懶散的上班打發時間,填滿空虛。
偶然夜深惡夢醒來,汗津津地跑到書房。
"振東,我做噩夢了——"她怕得發抖,使勁撲到他懷裡。
他只習慣的擰著眉,不耐拍了拍她的頭,嘴裡卻對著手機依舊吩咐工作。
"你聽見沒有,我做噩夢了!"她哭著大叫,緊緊抱著他。
"你又不是小孩了——"他生氣的說,很久才笨拙問:"夢見什麼了?"
青淵講不出來,夢見了什麼?
她夢見杜明歌回來了——
"你陪我,振東,你可不可以不要工作了——"她害怕到固執的要求。
"胡鬧!越來越像個孩子——"
孩子——
青淵的心更冷。
冷得一寸一寸死去。
如果站在這裡的人是杜明歌,你還會這麼冷靜的說這些嗎?
她的噩夢,也許正是別人夢寐以求的美夢吧。
有些事情,要求過一回,他答應不了,她就再沒說過。
比如他的陪伴,還比如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