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最後的盛宴
氣氛一時凝固,米娜揪著手指,小聲說:「我——我也是為你好——」
梁振東自嘲輕笑,天底下打著為你好的名目做著大肆傷害人的事情還少嗎?
「梁振東……」
「米娜,你走吧。在我還沒有發火揍人之前。」
他把了把頭髮,重新回到遊戲中去,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米娜咬緊嘴唇,像受了奇恥大辱,幽咽一聲轉身離開網咖。
梁振東目不轉睛地仍盯著屏幕,閃動、跳躍、咒罵。
網管走過來,好心地提醒他道:「小夥子,你再不回去,老婆就會跑了喔。」
「那不是我老婆。」梁振東頭也不回的說道,「我老婆比她好多了。」
「你就吹吧。」網管輕蔑一笑,並不相信他的話。
梁振東也不解釋,他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成日泡在網吧,青淵也從來沒罵他沒骨氣,不是男人。她不趕著他走,也不嫌棄他。青淵只是靜靜地等著,等著他自己從谷底清醒過來,願意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哎,小夥子,有話好好講。你哭什麼——」
黃昏日落,年關將至,街面上人跡匆匆,每一個人嘴裡說的不是回程車票就是為過年置辦的年貨。
"青淵,還不回家?"米娜推開辦公室大門,驚奇地問:"你爸爸明天大壽,你不回去幫忙,怎麼還在這裡發獃?」
"喔——"青淵應了聲,才發現窗外天色晚已,昏黃天色黯淡,寬大馬路上燈火輝煌。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壽宴一過,她和梁振東的婚姻也要土崩瓦解。
"怎麼哭了?"米娜走過來,關切的問:"親愛的,到底發生了什麼,梁振東那混蛋又欺負你了嗎?"
聽到"梁振東"三個字,青淵心絞肉般疼著,眼淚在閨蜜面前止不住往下流。
「米娜……我……」
"怎麼呢?"米娜握著她的手柔柔追問。
青淵只是不停哭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說出來全是傷痛。
她和梁振東已經一個月沒見過面,說過話了。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他都對她不管不問。
她從慌亂、傷心、痛苦到心如死灰。
該怎麼去挽回?
她拉不下臉去求他回來。
他都不知道,她已經……
梁振東是下定了決心。
"有人說女人說分手是狼來了,男人說分手就是覆水難收。青淵,也別太傷心了,他的心要是離開,你留著他的人也沒用。"
米娜的話催使得青淵越發傷心。
她捨不得,好捨不得,六年夫妻,他們如同長在一起的樹木,要分開,那就是生生分割啊!
"也許振東也是累了,他為阮家付出了那麼多年,可能也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是嗎?
青淵像逮著救命稻草般抓著米娜的手,蒼涼和無奈覆蓋周身。
都是她的錯,她的家庭,她的執念,讓他不快樂——
她已經成了他不合時宜的羈絆。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的分院正好缺一個院長。你暫時離開江城,對你,對你們的婚姻都是有好處的。」
青淵黯然地問:「分院的事不是黃了嗎?」
米娜噗嗤一笑,「事情就是這麼峰迴路轉,還記得那對母女嗎?女兒下個月就要結婚了,聽聞過得不錯。看到女兒幸福,做母親的自然也無話可說。最有趣的是,安琪兒知道我們分院開張,居然自告奮勇要來當剪綵嘉賓。你說,這瑞享是不是否極泰來?」
是啊,瑞享都能否極泰來,為什麼她的人生卻像要一條道走到黑呢?
青淵的眼睛越來越幽暗,米娜看了她一眼,嘆道:「你也別想那麼多,轉換一下工作環境,借著把心情也轉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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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華"策劃公司的楊宮燕雖然人有些輕浮,公事上卻是很牢靠的一個人。
阮次山的大壽籌劃安排都很妥帖,經過考慮梁振東最後還是聽從了她的建議把壽宴地點放在了市府的"香麓良苑"。
中午是阮家的家宴,邀請摯友親朋,大家小酌。下午有牌局和各種遊興活動。真正高,潮在晚上宴會,宴請整個江城達官貴人,精英名流,還請了市裡名嘴來主持助興。
看到密密麻麻活動安排,青淵頭都是大的。楊宮燕考慮當日繁雜細緻事情,特意專門給青淵配了兩個跟班,一個專司化妝打點衣物,一個專司貼身打點應付往來接待。
這個主意當然是梁總很樂意同意的,他曉得青淵很不耐煩在這人情世故上費功夫,配給人給她提點著是太好不過的事情。
化妝師是年輕女孩。也許,也並不年輕,只是她化著合適妝容,讓人輕易不好揣度她的年紀。
"梁太太,你叫我Alice吧,我是今天全程為你服務的化妝師和服裝師,如果你有什麼要求請直接告訴我。我會盡我最大努力讓你滿意。"
Alice笑容可掬,青淵和善地沖她笑一下,「謝謝。」
青淵不由想起"瑞享"里的諮詢小姐們,滿臉也是職業微笑,人畜無害的模樣,但那些笑從不會到達她們心底。她們想的只是如何快速把錢從客戶口袋翻出來。
Alice幫青淵細緻地描眉畫眼,邊做邊誇讚:「梁太太皮膚真好,五官又小巧,根本費不了多少化妝品。清水出芙蓉,大概便是指梁太太這樣的人吧。」
嘴真甜。青淵微微含笑,沒有力氣多說話,不去揭穿人與人之間的虛偽。
這幾日,她睡得糟透了,眼睛下青眼圈觸目驚心,撲了好多層BB霜、遮瑕膏、粉底才蓋住……
還好看?
青淵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沒有照過鏡子,收拾自己。
「啊,梁太太,需要塗點指甲油嗎?」Alice問。
指甲油?
青淵低頭看透明指甲蓋,像想起什麼事。
Alice看著青淵不發一語突然起身離去,不一會兒手裡捧著大盒子進來。盒子擺著許多色彩繽紛指甲油和比美甲店還齊全的工具,簡直讓人目瞪口呆。
"梁、梁太太,你——你喜歡哪種顏色?"
青淵平復會心情,她凄楚撫摸冰冷瓶子,這些指甲油她從不是為自己準備的,花盡心思只為博他一句:「好看。」
女為悅己者容。
如果愛的人走了,化得比畫皮還美又有什麼意思?
"這些東西……我以後也用不著,你要是能用,就拿去吧。"
Alice受寵若驚,愣呆很久從相信是真的,不住一個勁道謝。
「謝謝、謝謝……」Alice激動接過大盒子,乖巧小聲問:「梁太太是不是懷孕……」
青淵臉色一白,匆匆正色否認:「我沒有懷孕。」
Alice立即抱歉一笑,機靈轉換話題。
半日後再看,鏡中的青淵煥然一新,美麗到牙齒。
感謝現代化妝品讓人女人無論在失意或是痛苦的時候都能容光煥發,能巧目笑兮,化妝品確實是女性最好的朋友。
而青淵身上合身的經典香奈兒小白雙排扣斜紋軟呢西服套裝更進一步展現了她的氣質。經典款式,中規中矩白色凹凸紋路質地圓領、滾著精緻黑邊,長度剛好A字裙,不長一分,不短一分。
Alice將青淵的頭髮高高盤在頭頂,扣一朵漂亮同品牌白色茶花頭飾,整個人典雅大方,儀態萬千。加上大溪地白珍珠耳釘珠圓玉潤,更配得人溫潤可親。
「真難得,我很少看見東方人能駕馭這件衣服而不被宣賓奪主的。」Alice細心為青淵拿來性感無比的Ferragamo鑲金屬細高跟鞋。
「大部分人都是被衣穿人,梁太太真的就是人穿衣,和衣服相得益彰。」
青淵把腳伸到鞋子穿好,心情抑鬱,「好看,是因為選到合適自己的罷了。」
婚姻如衣服,不能隨心所欲去放肆。
青淵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苦笑一下。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