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真正的委屈說不出
她看梁振東總一個人來,有時走路來,有時開著紅色嶄新豐田皇冠過來。話不多,很客氣,大部分時刻安安靜靜等著,輸完液,換完葯,再道謝,默默離去。
他來,美妮忍不住多看幾眼,格外溫柔細緻些。是存了些女孩小心思的,所以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夾在收費單子和零錢中一齊遞給他。
她深知,好男人如稀有物種的今天,女人不主動不行。
梁振東一股腦接過東西塞口袋,回去了。
過了好幾天,偶然間翻東西時才發現,梁振東惴惴不安好幾天,不曉得該不該接受這個香艷邀約。其實,他很笨不知道,那件衣服青淵送去洗過。美妮的號碼她先於梁振東看見過,只是不動聲色又放回去。
那時候,婚姻不到一年,感情甜蜜也很脆弱。
梁振東還在為青淵隱瞞家事而介懷,他反感青淵提起她的爸爸和親人,連沈姨要來看青淵也只能約在外面。
青淵知曉這是他敏感自尊心作祟,雖然他裝成不在意,其實內心極度脆弱在意。
他偽裝成無所謂,拚命告訴自己。他沒有愛上阮青淵,絕沒有愛上!他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了,永遠也不會了。他再也不要把自己的人生放在別人掌控中來決定自己的喜怒哀樂。
他告訴自己,對青淵是一時迷戀而已。他發誓,要是青淵敢嫌棄他什麼都沒有,哪怕只露出一點點端倪,他就會離開,再也不回來。
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梁振東加了美妮電話,每天似真似假和她出去遊盪。
青淵並不阻攔,她害怕一阻攔,振東會逃得更快,走得更遠。
「嗯……"她依依不捨摸著他大衣上的牛角扣,在玄關處撒嬌:「在家陪我好不好?難得我不值夜班在家……"
梁振東摸摸她的頭髮,「和胖子約好的——"
「早點回來。」
青淵黯然鬆開了他的扣子放他走,看著他走到電梯,關門,紅燈閃爍,直到底層。
她的心也跟著掉到地獄。
吃飯、看電影、約會。
他和美妮見過幾次,僅限於以種種。身體沒有出軌過,心理更加沒有。每次回家看見青淵,他都深度鄙視自己,覺得自己太混帳!
太對不起青淵。
他又想了解一下,他對青淵的感覺是獨一無二,還是他對其他女孩也會如此?
所以他接受了美妮示好,因為美妮年輕、漂亮、活潑是男人幻想的對象。他想像著從美妮身上找到對青淵的那種感覺。
可幾次以後,他對美妮徹底失去興趣。
她太淺白,笑的淺白,說得淺白,要求也淺白……
「將來我想生兩個孩子,養一條狗,在市中心有一套四室的房子,買一輛寶馬——這就是我人生所有的希望。」她咬著吸管,嫵媚地朝他放電。
梁振東,突然有些噴飯,這些願望明明都是美妮自己的願望,卻霸道的以愛情名義逼迫將來的丈夫為她去實現。
而她所有願望中,唯獨不見丈夫,她丈夫在哪裡呢?正在殘酷世界為她的願望辛苦打拚?
他不禁想起初次見到青淵時,兩人的對話。
青淵除了愛和陪伴,沒有要求過他任何事情。
把美妮和青淵放在天平上,孰輕孰重,他掂得清。
想到青淵,梁振東心快要飛起來,壓在心中的石頭終於搬走,他笑著招手讓waiter買單。
美妮嬌嗔,「急什麼,我還沒有吃完。」
「你慢慢吃。對不起,我先走了。」
梁振東歡快起身,留下錯愕的美妮,小跑出來。
現在,他要去接老婆下班。
美妮?
永遠的拉到黑名單吧!
再不要見面。
一路上樑振東把汽車開得飛快,興奮地拍著方向盤大笑。窗外春風吹散冬季的陰霾。他很想、很想立即見到青淵,把她抱到懷裡,親熱一番。
他趕到江大醫院想給青淵驚喜,直接來到科室門口。科室大門一反常態敞開著,前台諮詢護士不見蹤影。現場有幾個穿制服的人在維持秩序,熙熙攘攘病房走廊聚滿了圍觀人群。
發生了什麼?
梁振東心頭一沉,撥開人群,擠到醫生辦公室,只聽見裡面傳來陣陣吵架聲音。
「你哪一床的?往裡面瞎擠什麼?」小護士不客氣拉住他袖子奮力把他拉了出來。
「阮醫生在嗎?」梁振東不住往裡張望。
「你,你是誰啊?」小護士警惕的問。
「我是她先生。」
「啊!阮醫生的先生?」護士語氣馬上一百八十度轉彎。
梁振東點頭。
小護士咬著唇,立即把他拽到一邊無人地方,小聲的說:「阮醫生現在在值班室休息,是她打電話通知你的嗎?」
小護士口氣里滿是同情,梁振東惴惴不安,追問道:「到底怎麼了?」腳步緊隨著那小護士往值班室方向走,嘴巴不停追問:「青淵怎麼了?」
「現在的病人真是沒名堂,越來越不像話!沒素質、沒教養!」小護士氣憤的說:「阮醫生今天真是被狗咬了!」
小護士剛打開值班室的門,梁振東迫不及待推門進去。
值班室擺著幾張高低床,床上鋪著紅藍條紋床單被套,還堆滿一地各式鞋子,青淵正坐在下鋪,眼兒紅紅的。紙簍里堆滿了用過的紙巾,手上還捏著紙巾擦著眼淚,看見梁振東眼睛又立即泛起淚光。
「你——怎麼來了?」
即使在暗處,她臉上紅腫也是遮不住的明顯。
梁振東心疼看她的臉,肯定的問「有人打你了。為什麼?」
聽罷,青淵委屈地撲在他肩膀上哭得像個孩童。
「到底怎麼了?」梁振東氣得牙齒打架,比自己挨打還疼,搖著她的肩膀追問:「到底誰打的你?」
青淵嚶嚶啜泣好久,才把事情說明白。
原來是同科室方醫生的糾紛病患家屬來找麻煩,恰好今天方醫生手術去了,病患家屬就把值班的青淵當作出氣筒,在醫院裡罵罵咧咧,摔凳子拍桌子,動手動腳,青淵和他們爭辯幾句,他們理虧爭辯不過,便動手打人。
梁振東氣得渾身發抖,世上還有這樣的事!非要出去爆揍那些家屬。
「你不要去!」青淵哭得收不住,奮力拉住他道:「這裡是醫院,我還是這裡的醫生!你真打了他們,是為我出了氣,但是會連累同事和科室!」
「他們打人還有道理了!」
「那有什麼辦法?醫院裡發生這樣的事情太尋常了。院領導也來給我做工作,說息事寧人,要真鬧開了,有理無理都是我們吃虧——算了,他們只打了我一下,沒別的——」
「你是不是個傻子啊……"梁振東揉著她的頭髮,嘆息著把她擁入懷中,「無緣無故被人打了——還考慮醫院科室,你們醫院想過你的感受嗎?"
「振東,嗚嗚——」
青淵嚎啕大哭,把眼淚全灑在他胸前,她當然委屈,委屈死了。
從小到大,在家做公主。誰也沒動過她一個指頭,爸爸就是最惱她的時候,也捨不得碰她一下。
「青淵,你辭職吧。」梁振東吻著她的黑髮,他受不了把她留在這樣的環境中。
因為青淵總是說工作上的趣事和笑話,他真以為她工作是簡單快樂的。
並不知道她的工作會這麼危險。青淵說,還好今天那些人只是打了一下……這是想起來都害怕的實話,萬一他們要是帶著刀呢?誰能保證下一個病患不是精神病、不是黑社會、不是心理變態的反社會人員?
「振東……"
「青淵,青淵……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