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她要去買避孕藥
「爸爸,我——」
「吃甜點吧。」梁振東叉起一塊栗蓉蛋糕塞到青淵嘴巴阻住她要說的話。香軟甜爛栗蓉味道充滿青淵的口腔。
好吃、好吃、超級好吃!即使挑剔如青淵馬上就被口裡的美味吸引。
「好吃嗎?」梁振東微笑著問。
青淵狼狽地用手捂住嘴,杏子般的大眼睛狠狠瞪著梁振東,嘴巴像小兔子樣嚼個不停。
「小兩口感情還真好。」阮玉英笑嘻嘻調侃:「知道今天青淵回來,振東專門去請「百里香」老師傅做的這栗子蛋糕。」
「小別勝新婚滋味越發顯不同。」趙奇霞淺淺笑意,也吃了一口栗蓉蛋糕,「看來今天我們都是托青淵的福啊。」
被誰笑話都勝過被趙奇霞笑話,趙奇霞一說話青淵心裡九翻騰得難受,好像被什麼噁心到了一樣。
青淵垮著臉,厭惡地把頭擰到一邊,臉上堆滿不高興。
她的表現逃不過大家的臉,餐桌上愉悅的氣氛頓時冷卻下來。
阮次山擰起眉頭,嚴厲看著女兒。
「趙姨,你要是喜歡吃,不如把那個老師傅請到家裡來做,他還會做許多新式甜點。以前,青淵就曾請他到'宜園'做過點心。」梁振東打著圓場,把手伸到青淵身後,從她的背脊爬到僵硬的脖子后撫摸揉捏著。
梁振東的手指厚而有力,輾壓過的地方舒服極了,青淵胃裡的不適感減輕不少。
「又不是小孩,發什麼脾氣?」他加重了些許力道,像和青淵親昵地咬耳朵,「別任性了,快點說句話吧。」
青淵覺得梁振東手到處漸漸又痛又熱,避也避不過。心裡縱然一百個不情願,還是咬著牙悶聲對趙奇霞道:「你要是——覺得好吃,就多吃點。」
這是她的極限。
梁振東滿意的鬆開手。
「好啊。」
趙奇霞精緻妝面上露出微笑,朝振東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吃飯吧。」阮次山敲了敲桌子,發話道:「吃飯的時候吃什麼蛋糕!青淵,你就是這個毛病,快吃飯。」
一場風波有驚無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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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小夫妻準備回家,張叔和振東把青淵的行李抬到車上。
「謝謝,張叔。」
青淵坐上副駕駛位置,頻頻向張叔道謝。
梁振東傾身為她系好安全帶,大家揮手「拜拜」。
其樂融融的景象,誰也不會想到這對夫妻底下的暗波洶湧。
車體平穩地滑出車道,青淵裹緊身上羊皮羽絨服,雙手抱胸,防禦十足。她面無表情看車外倒退的景色,沉默著一言不發。極有默契的,梁振東也不張嘴。
靜默一會,青淵發現車是開往「宜園」方向。
心裡更加鬱悶。
就這樣回家?杜明歌、張青水、還有那晚歇斯底里的吵架算什麼?
總是這樣,每次吵架過後,梁振東從不道歉,也從不解釋。好像只要兩人冷靜下來,問題就會自己煙消雲散。
可事情怎麼會自己過去呢?心裡的不忿、委屈、懷疑、不安怎麼都過不去。無時無刻折磨著她,無時無刻不讓她寢食難安!
胃又開始翻騰難受,青淵痛苦地把頭埋到膝蓋。
「青淵,怎麼了?」梁振東關心地問,一邊開車一邊伸手撫摸她的背脊。
是的,她很不舒服。
青淵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經過幾次深呼吸終於好些,她直起身體說道:「前面,有家藥房停一下。」
「你不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他減慢車速,方向盤右轉,車徑直停到閃爍燈箱的藥房門前,「買什麼葯,要不我去?」
正在解安全帶的青淵停頓了一會,答道:「緊急避孕藥。」
說完,她用力打開車門剛要下車。
梁振東更快一步傾身過來,「啪」的一聲把門拉上。他的身體幾乎全壓在她身上,全身肌肉因為生氣綳得緊緊的,發狠的低嚷:「阮青淵!一把年紀了,還不生孩子嗎?」
青淵也怒了,不客氣回敬:「梁振東,我們有過孩子,你忘了嗎?是你不要的!」
「是!但現在,我想要孩子!」
梁振東額頭上青筋暴跳。
「可是,現在我不想要了!」
也許是憤怒讓人充滿力量,她一把推開了他的壓制,毫不猶豫沖入茫茫夜色中。
望著她的背影,梁振東雙手狠狠砸在方向盤上,氣得恨不得吃了這個叫阮青淵的女人。
他不要孩子!
該死!
他從來沒想過不要孩子。
當時,他只是——只是想給孩子更好的生活!
心裡的憤怒在狂吼,控制不住要瘋了。他瘋狂地衝下車,恨不得把她從藥房里拉出來。
好一會,青淵才從藥店出來,眼睛紅紅的,微有些腫。
此時,梁振東正靠在車上抽煙。冬日的街道冷風簌簌,人跡罕至,燃燒的香煙在暗處明明滅滅,看不清後面表情複雜的臉。
青淵臉色難看,剛才發生的不愉快,各自都挫到對方痛處。
梁振東把香煙扔到地上踩滅,努力維持風度為她打開車門。
青淵低著頭,把手放在口袋捏了捏,最終還是坐了上去。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說話的心情。
他們的家位於江城新城區,西色湖邊。這裡遠離市中心,青山綠水,風景宜人。幾十年前,是一片湖澤,連接著貫穿江城的湘水。搞大躍進的時候,毛爺爺一聲令下,要填湖造田!湖澤便填成平地。中國人民總是勤勞,大家住瓜、種果、種葡萄,日子紅紅火火。只是每年五六月,湘水普漲,江水倒灌回來,房子也淹,果園也淹,如此反覆。前幾年,金融危機,國家幾千億經濟刺激,專家一看,大手一揮:這裡,這裡要退田還湖。
安居的農民趕走了,拆了葡萄架,焚了老房子,挖坑修路,先弄了一個大湖泊,依山靠水修個桃花園。
圍繞著這湖澤,幾層開外土地全賣給開發商,幾百棟幾十層的高樓拔地而起,還有各式各樣的別墅區。
那時,房地產正是紅火,入世早的人賺個盆滿缽滿。阮次山怦然心動,也想入房市試試手氣。
「爸爸,普通人一輩子能買幾套房子?做生意,最終還是要落到實業上,買賣人注重的不應該是一次性消費的人,而是那些一百次來的人,哪怕他們每次只買一塊錢的東西。"
梁振東勸說阮次山,把資金建立腳踏實地的王國,放棄進攻來錢快的房市,也放棄本來主攻的社會中產階級。
"什麼是中產階級?我們這個國家從來沒有成熟的中產階級,只有偽裝成中產階級的人。律師、醫生、老師、公務員是中產階級嗎?但他們沒有自己的品味和想法,他們喜歡存幾個月的錢買一個包包,或是去買一件衣服。無論多沒錢,他們也要開車,給寶寶喝進口奶粉。而沒錢的人,他上街,商店裝潢的好看一點,服務員熱情一點,他都不會進去,因為沒錢。或者他們根本不上街,根本不關心什麼牌子,什麼質量,他只關心今天超市打折的豬肉還有沒有?什麼轉基因、還是有機食品窮人根本無力關心,這個國家給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聽了梁振東的分析,阮次山沒有入樓市,沒有擴大賣場轉型去做百貨。
大家還唏噓他膽子太小,白白錯過撈錢機會。
如同擁有一件奢侈品對生活平庸的人來說只是一個美妙的想象或者永遠是一句動聽的廣告詞一樣。成棟成排的別墅、高檔住宅也是櫥窗里陳列好看的進口水果,看的人多買的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