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母子連心
晏媽媽正要繼續點頭,葉眉卻是上前了一步,「要買僕人的是我,要不要還得先看了人再說。」從吊梢眉臉上,她看到了一種類似於「見獵心喜」的賊笑,可不想被人當做傻帽來宰一刀。
「這婦人可是一大早就來說了,人我們可還是幫她留著,要不然剛才那批出城的就一起送走了。」吊梢眉打量完葉眉三人,得出的結論並不樂觀,說話的口氣就不那麼好了。
葉眉心中懷疑更甚,乾脆拉了二花和三花轉身,「算了,我不過是看著這婦人可憐想要給孩子積點功德,你人都不讓見就想讓我掏銀子,哪有這回事。」
「誒誒,你們還沒說好?」吊梢眉竟然從門內追了出來,沒看晏媽媽,擋住了葉眉三人去路。
「你別管我們說沒說好,我要先看人。」葉眉的態度無比堅決,若是不先讓她看到人,她是絕對不會掏銀子的,不管晏媽媽現在神色有多著急。
沒辦法,吊梢眉只好帶著幾人進了門,轉過幾道彎來到了間散發著惡臭味的偏房,才站在門口,葉眉心裡就一陣翻騰,肚子里的孩子也踹了她一腳以示反對,她忙轉身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人在這間屋子?」
「是啊,都快死了……」吊梢眉拿鑰匙開門,一不小心冒了半句話匆匆住了口,可卻被葉眉聽了個真真的,當即故意驚叫道:「什麼?都快要死了!還真是晦氣,還三十兩銀子,不要了不要了。花兒們,我們走。」
晏媽媽此時都懵了,一把推開門往裡走,又回頭看向葉眉,「夫人,晏飛他身體好,請大夫能治好的。飛兒……」最後那聲,是晏媽媽見著血肉模糊、氣若遊絲的晏飛發出的悲鳴。
葉眉也看到晏飛的慘相了,心下震驚面上維持鎮定,施施然看著吊梢眉,「你覺得能治好嗎?就算能治,估計也要花不少錢吧。嘖嘖,花了三十兩銀子買個死人,晦氣不說,死透了還得花幾個錢埋掉。」
吊梢眉眉頭皺得都快夾死蒼蠅了,「呸,瞧那死鬼辦的什麼事!」
「不如你做做好事,讓他娘把人帶走,死在外面也免得晦氣,也能圓別人一份母子情。」聽屋裡哭聲凄厲,葉眉也一陣唏噓,事已至此,能幫的估計也不多了。
「不行,我們花了那麼多銀子。」吊梢眉下意識就要拒絕。
葉眉無奈地一攤手,「那你留著她們母子吧,說不定兒子死了母親也跟著上吊。」
屋裡,也不知道晏媽媽是聽到了葉眉的話還是正巧,她正哭了句「飛兒啊,若是你走了娘也不獨活!」
吊梢眉抖了抖身子,「你給我二十兩銀子,把她們帶走。」
葉眉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吊梢眉急得抓耳撓腮,快走了幾步又把人攔了下來,「十五兩!」
「你出去問問倒貼別人十五兩銀子看有沒有人買個要死的人回去。」葉眉也變得不近人情起來,二花正要求情,被三花一把給拉住了搖了搖頭。
「行啦行啦,你們出去雇個車。我讓人把人抬出來,趕緊帶走,走得遠遠的。」吊梢眉跺了跺腳,哼了一聲去另外的屋子叫人去了。昨晚上人弄回來他們兩口子就大吵了一架,可吵完架又能如何,也不敢和展雲鵬、知府衙門叫板;接連找了兩個游醫看過都搖頭說人沒救了,倒是回春堂有個坐館大夫看了說能救,收了二十個銅錢診金開了方子。誰知道那方子上一劑葯就得十幾兩銀子,得接連吃上十劑葯才能走動。當時吊梢眉就把藥方給撕了,只當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做了這單生意。送走了晏飛,吊梢眉把展雲鵬和知府衙門恨得滴血,想起來就燒幾張紙錢詛咒一通。
省下了三十兩銀子,葉眉沒見得有多高興,只因馬車上的晏飛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晏媽媽一直抱著他低聲哭泣。摸著隆起的肚子,葉眉的鼻子也跟著發酸,只有親自懷過孩子的人才會感覺到那種血脈相連的親近,才會體會到母子連心的深情。
「去回春堂。」葉眉抬頭清脆地對車夫喊了一聲,喊完了之後發現心裡好受多了。
回春堂不愧是整個盛州府最貴也是最好的醫館,經過大夫診斷,晏飛從后腰到小腿位置都被木板實打實打了一遍,雖然沒傷著骨頭,但血肉模糊的也傷得夠嗆,有些筋脈也因此淤堵受阻,若是不治的話必死無疑。就算是治,也得防著高燒,只要能夠捱過三劑葯的高燒,後面應該沒多大問題。
如此葉眉總算是徹底放了心,按照大夫的意思,只要頭幾劑葯下去,後面只需要活血補血便是,葉眉心中,能夠活血補血的不一定要人蔘靈芝,日常生活中多多補血活血的食物多了去了。按照晏媽媽的意思,葉眉先讓葯童撿了一劑葯,也不知是人牙子和葉眉找的大夫不是同一人還是什麼緣故,大夫口中有些貴的一劑葯只花了五兩多銀子,讓葉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到了書院村,葉眉讓馬車夫將晏飛給搬到了雜物間的床/上放著,二花和三花幫著晏媽媽在雜物間又加了間簡單的床鋪。晏飛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葉眉和二花、三花避到了灶間準備午飯,晏媽媽一個人脫了他的衣褲用鹽開水給他擦了遍身體,沒穿衣裳用被子蓋好,拿了母子兩個的賣身契找到了廚房裡恭恭敬敬給葉眉磕了三個響頭,「夫人,以後我們娘倆就是你府上的奴婢了。」
葉眉沒接她的賣身契,扶著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實話和晏媽媽說了吧,我不過是農戶人家閨女,遇上了些事情未婚先孕被趕出了村子。還好有一技傍身掙了點銀錢租住在書院村,二花和三花是我妹妹,特地留在這裡照應我的。之所以救了令郎出來也是因為展二爺曾經於我有恩,沒讓我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肯定不會置身事外的,等令郎養好傷之後你們再商量著以後怎麼辦吧。」
晏媽媽拿著賣身契愣了許久,以她多年的經驗也看不透葉眉這個人。之前在人牙子那她唱念做打俱佳,恰恰捏著人牙子的軟肋;在回春堂,她又有理有據言辭動人,使得大夫把脈都細緻幾分;現在她自袒不堪的身世也沒有一絲自卑和傷懷。晏媽媽也能夠看得出來,葉眉救她們母子還真沒有別的企圖,但若是她不出手,這盛州府又還有誰敢和展家和知府衙門作對?
念及此,晏媽媽也是爽快將賣身契收入了懷中,「先不管飛兒醒后什麼打算,反正從今兒起奴婢就是娘子的人了。夫人懷著身孕,身邊沒個有經驗的人跟著是不行的。像現在,夫人你就不該在廚下多待,不然聞多了油煙待會兒就會吃不下飯;另外這椅子也太硬了,得做兩個軟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