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生死之間

  「小河,做大哥的分家什麼都沒要,我又沒個頂梁立柱的兒子,還能有什麼地方能礙著你們,竟然下此狠手?」高大河那麼高壯的漢子也被事實的真相給擊得站立不穩,當從小拉扯長大的親弟弟跪在腳下,他不禁虎目含淚。


  「小河叔、小河嬸,其實我知道你們不至於為了些小事就起了燒房毀屋這樣讓人憤恨的念頭,不如你說出真相吧。」葉眉心裡也一點都不好受。正如高大河所說,高小河夫妻倆縱然有些小心思,但絕對不至於和親大哥反目成仇。興許這一時的狠毒念頭便是從她手腕上的金鐲子而起。若是那樣,高大河一家倒是受了她和葉遠連累得來的無妄之災了,只是,三姨太太為何前面幾年沒有如此瘋狂,現在卻像是瘋了似地咄咄逼人呢?

  小河媳婦眼神亮了亮,伸手將手腕上那金鐲子給捋了下來,跪著膝行到高大河身前,「大哥,是我豬油蒙了心。這個!這個是鎮上一個太太給我的,是她,是她讓我想辦法把葉娘子和她弟弟給趕出高家趕出高家屯。可是你和大嫂心好,一直收留著她們姐弟。大哥大嫂也知道,大寶和二寶一個五歲一個兩歲,我肚裡又揣了一個,興許又是個兒子。他們仨都是高家的骨肉啊!」


  高大河連著生了五個女兒本就覺得臉上無光,被小河媳婦這一說臉上神情變了變,讓到了邊上,「弟妹你既然又懷了身孕,就趕快起來吧。」


  「不,大哥、大嫂,我心裡有愧啊!我是鬼迷了心竅啊。葉娘子和她弟弟都是有大出息的人,離了咱們村子興許能有更好的前程,可是大寶、二寶沒了銀子就念不了私塾,以後說不上媳婦,沒辦法為高家傳宗接代了啊!我們兩口子燒房子不是為了針對你們,而是為了咱們高家的跟啊……」


  高大河身子剛剛一動想要躲開,小河媳婦又跟著跪行一段,舉手發誓,「大哥,我敢在這裡當著村長和族老們發誓,我並沒有存著讓你們也跟著無家可歸的念頭,畢竟咱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原本便是想著幾間棚子燒了也就燒了,等葉娘子姐弟倆走了之後再重新建上幾間給你們住便是……」


  不得不說,小河媳婦還是挺聰明的,這麼一哭訴喚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心,人群中原本惡毒的喝罵少了許多,說那不曾謀面的「三姨太太」惡毒的聲音漸起,當然免不得還有幾個開始悄悄議論葉眉姐弟倆是惹禍精云云。


  這些話葉眉都聽在了耳里,既鬱悶又無法反駁。的確,高大河只是受了她們姐弟倆的池魚之殃罷了,她和葉遠都沒料到三姨太太狠絕到此。


  「弟妹,我剛回來沒聽到就算了,你大哥回來都半天多了吧,光聽你讓我們賠你修牆的銀錢怎麼沒聽你說給我們銀子的話啊!」大河媳婦雖然被葉眉連累,但想著若是沒有葉眉就沒有四花的命,更沒有現在健健康康的四花。而且只有他們夫妻知道,跟著葉眉已經掙了二十多兩銀子,就是重新起個屋子銀錢也是足的。就算知道三姨太太是想趕葉眉姐弟走,她也容不下小河媳婦燒房這麼絕情決意的舉動。


  葉眉詫異地望了眼大河嬸子,心下很是感激。事情由自己而起,便不能讓人太難做。高大河和高小河始終是兄弟,又都是高家屯的人,淳樸的高家屯眼中那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要真較真把高小河夫妻送去官府護短的高家屯人必然會不高興的,高大河日後在村子里行走也不怎麼抬得起頭。念及此,葉眉不著痕迹拍了拍大河嬸子的手,朗聲道:


  「大河嬸,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和大河叔的收留我和阿遠才沒有流落街頭。只是我沒想到三姨娘狠心至此。小河嬸雖然罪大惡極,但也是一時糊塗情有可原,不如就按照她說的意思給你和大河叔另外起個院子吧,官府……便算了。」


  「對,冤有頭債有主。小河兩口子被人唆使鑄下大錯是他們兩口子糊塗,但罪不至死。」高三爺頓時鬆了一口氣,看葉眉的眼神便透著一絲感激,問高大河,「大河,你說呢?」


  高大河在弟弟弟妹面前向來是抬不起頭的,這次為了四花硬著頭皮分了家心下本就有幾分愧疚,高小河夫妻倆跪在他面前磕頭早讓憨厚老實的漢子羞紅了臉,聽到高三爺問話忙不迭點頭,「三爺您說了算,就讓他們給我家修個院子吧。」


  小河媳婦頓時懵了,不是說修兩三間房子嗎?怎麼換成了院子!而且還要先把手鐲給沒收了掏存起來的銀錢修,這可是挖她心坎上的肉啊,當即又哭天搶地起來。


  高三爺是個公正廉明的村長,辦事效率也不慢。當即也不管小河媳婦哭嚎,讓人找來筆墨請陸宸幫忙寫下認罪書,責令小河媳婦交出手上手鐲給大河媳婦算是補償,念及兄弟兩個鬧成這個樣子再住在一塊兒也不怎麼合適,便大方地以村裡的名義重新給高大河指了個宅基地。陸宸呢,拿著筆墨也較真,將高大河家院子修成什麼樣子都詳細記錄在案,並不經意道出了以自己進士的身份寫下這份見證書就是拿到縣老爺跟前都有用的。


  大啟朝以文為尊,但因為筆墨紙硯造價所限,念書並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情,葉遠只得了陸宸一句「有望考上秀才」立馬以十三歲年幼稚齡躍身成為高三爺和族老們都不敢忽視的存在。陸宸自稱「進士出身」放在高家屯可說是驚雷一般的存在了。聽到「縣老爺」三個字,小河媳婦立馬住口不敢再出聲音了。


  之前陸宸聽了葉眉說那麼多一直沒插話,但並不表示他今天來只是做個看客這麼簡單,吹著認罪書上未乾的墨汁,清風和煦的溫和笑臉吐出來的字句卻是讓高小河夫妻倆嚇得瑟瑟發抖。


  什麼按照大啟朝律例燒房是大罪得刺字流放三千里,往後三代不得科考不得入仕。


  什麼盛州府近邊關,流放可能改為充邊關軍營,世人皆知西涼人野蠻,邊關軍營的人可是日日都是行走在生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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