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家宴
那一瞬間,梵凡突然懷疑了自己的決定,更懷疑了自己。她想起母親眼中的絕望,父親眼中的鄙夷,想起白浩楠的笑,和同事們的猜疑。
馮珊珊如果知道自己和徐冬青分手了,一定會恨死自己了吧。
雲璐呢?會不會是下一個馮珊珊。
她看著田嘉銘,突然覺著恐懼,感覺自己正在毀掉對方的人生,毀掉很多人的人生。
「照你這麼說,我覺著我應該感謝這個秘密。」不知道田嘉銘是否察覺了梵凡的情緒,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卻是和梵凡截然相反的炙熱,「這個秘密讓你我緊緊相連,成為這十年中你我的紐帶,假如不是這個秘密,或許你早已嫁為人婦,而我只得向命運低頭,做一個父親的玩偶。是你,救了我,讓我感覺,我的心我的靈魂,是活著的,梵凡。」
梵凡笑了,但她眼中飽含淚水。此時此刻,她也感覺自己是為田嘉銘而活,也是因田嘉銘而活。
住了三天,田嘉銘準備出院了。
「可以再看看的,別有別的毛病。」梵凡一邊幫田嘉銘收拾東西,一邊說。
田嘉銘拉起梵凡的手說:「能有什麼事啊。」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里含著笑容。
梵凡看著他點點頭,也對他笑了笑,「你打算怎麼跟家裡人交代?」
田嘉銘把手放在傷口處,輕輕揉了揉說:「喝酒打架!再說,我也沒必要現在回去,再恢復幾天,就可以跟家裡說是走路摔的了。」
正說著,田嘉銘的手機響了,是母親陸元夕。
梵凡趕忙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緊張又謹慎的看著田嘉銘。
田嘉銘搖搖頭示意梵凡不要緊張,然後氣定神閑的接通了電話:「媽?什麼事?」
「最近都沒見你回家,忙什麼呢!」陸元夕有點沒好氣,但是這種焦急在田嘉銘看來是無害的,反而倒是父親悶聲不響的樣子比較讓他感覺到緊張。
田嘉銘嘻嘻哈哈的隨便說了兩句,就應付了過去,末尾加上一句:「下個周就忙完了,我回家住一段時間。」
「下周可不行,今天晚上就給我滾回來!晚上你爸安排了家宴,要一起去的。」陸元夕說。
原本嬉笑的田嘉銘突然臉色一沉,田建軍並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自然也從來不安排真正意義上的家宴,他口中的所謂「家宴」只是為了向別人顯示自己重視和親昵的工具。
一般情況下,田家的家宴只需要攜夫人就好了,但是這次的家宴卻要自己也參加。田嘉銘有點不好的預感,他小心的看了梵凡一眼,然後對她擠出一個假裝輕鬆的表情,隨後很快背向梵凡,問電話那頭的陸元夕:「和誰家啊,還必須我去。」
這一問倒是換成了陸元夕感覺到十分驚奇:「除了雲家還能有誰敢勞您大駕啊!」陸元夕嘴上的埋怨掩飾不住心中的雀躍。
後知後覺的母親,置身事外的母親,被叫做田太太的母親,好像除了陪別人家的太太打麻將以外,什麼都不關心。田嘉銘和梵凡在在一起有多久,他和父親田建軍之間的戰爭就持續了多久。但是作為這個家庭的第三個成員,母親陸元夕,好像總是對所有的事情。
「我不去!」田嘉銘回答的乾脆利索,遇見梵凡之前他或許心中還有些是否妥協的掙扎,但現在,他從來沒有如此堅定自己的心意。
電話那頭的母親著急了:「胡鬧,你爸都跟人家約好了。人家雲小姐可是專門請假回國的。」
「我頭破了,喝酒和人打架讓人砸了,沒法見人!」田嘉銘原本不想跟陸元夕說這些事,一是不好解釋,二確實也怕他們擔心。
果然陸元夕的注意力馬上就被田嘉銘牽著走了:「怎麼了?你說你沒事老招惹那些人,怎麼樣?厲害嗎?讓陳申找人給你看看啊!」
陸元夕的話還沒說完,在空曠的背景里傳來了一個男低音的呵責:「讓那兔崽子老實給我滾回來,別逼我跟老陳學!」
「你兒子受傷了!」田嘉銘能聽出來陸元夕拿開電話去和田建軍拌嘴。
但是他很清楚,陸元夕只是跟他拌兩句嘴,但是最終的結果仍會是順從。他也不想讓無辜的母親為難,他又小心的回頭看了梵凡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陸元夕說:「那好,我回家吃飯。不過告訴我爸,今天晚上的事情要是被我搞砸了,我可不負責。」
掛了電話,田嘉銘回到自己的病床前,發現梵凡已經將自己全部的東西井井有條的收拾齊整了,想走的話,領著東西就可以出發了。
田嘉銘深吸一口氣,拉起了東西,然後沖梵凡說:「我們走吧……」
顯然,剛才的事情他並不想過多的提及,並非他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而是感覺這些事讓梵凡知道,也只是平添她的煩惱而已。
但是梵凡原本就聰明又敏感,這種事怎麼可能是田嘉銘想瞞就瞞得過的。她低著頭,不敢看田嘉銘,聲音有點顫抖,但是還是鼓起勇氣問了一句:「是不是你的未婚妻回國了?」
「我不是說了,她還要半年才能回國。」田嘉銘仍在假裝。
梵凡抬起頭,給了田嘉銘一個猝不及防的對視。她用真摯而灼熱的眼神看著田嘉銘,「我知道,你們兩家是希望你么你在她回國的時候就準備結婚吧?」
被梵凡的眼神逼近了死胡同的田嘉銘終於無處可逃,承認了梵凡的猜測:「對的,可是我不會答應的。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梵凡就將一根手指豎在他的唇邊,然後說:「你別說,我知道……其實,我們能做的只是不計後果,儘力而為。」
田嘉銘一把抓住梵凡那隻纖細冰涼的手,輕輕的吻了一下。這個舉動嚇了梵凡一跳,她好像被燙了一下,快速的收回手指,然後將那隻被田嘉銘吻過手藏進自己的懷裡。
剛才還緊張僵硬的梵凡,一下子從手指尖開始融化了,不一會整個臉都通紅的了。
「我啊……會對你負責的……」看到這樣青澀的梵凡,田嘉銘「慷慨赴死」的心也跟著柔軟了。
「誰要你負責!」梵凡嬌嗔完,轉身往病房外面走去。
田嘉銘把梵凡送回家,然後自己也準備離開。
「你……沒必要勉強的……真的,或許……」說到這裡,梵凡悲傷的笑了笑,「或許那樣我們就都解脫了……」
田嘉銘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梵凡的頭髮,輕聲說:「然後讓自己下半輩子做一個老田手下沒有心的提線木偶。」
「我不知道……執著和執迷的分界線在哪裡……」田嘉銘越是逼近自己,梵凡就越是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起到底是對還是錯。她希望自己得到幸福,她更希望對方可以幸福,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兩者之間似乎有了不可調和的衝突。
「真的是變成了執迷又怎樣,你能違背自己的心嗎?」和梵凡不同,田嘉銘的卻更像一個彈簧,越是擠壓就越是倔強,「祝我成功吧!」
梵凡深吸一口氣,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一句:「祝你成功!」
田嘉銘走了,梵凡也轉身上樓了。
開門的時候,梵凡和尹紅對視了一下,但是她們誰也沒說話,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很多天了。
一開始或許是對抗,或許是賭氣,但發展到今天已經變成了一種默契,一種溫柔。她們是彼此顧忌的母女,面對酗酒情況越來越嚴重的梵志國,她們真的不想再因為另外一個男人張嘴就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