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一場雪
下雪了，早上的路格外的堵。但是即便如此，還是十分安靜。
梵凡喜歡這樣的安靜，所以坐在徐冬青副駕座上的她並沒有表現出和徐冬青一樣的急躁，相反神情顯得安詳寧靜。
她喜歡下雪，因為這比那些藥片更能安撫她躁動的心。
「該死，今天早上咱倆都得遲到了！」徐冬青又一次摁響喇叭，梵凡覺著今天早上這是第五六次的樣子，但理論上，城市裡一般是禁止鳴笛的。
梵凡笑了笑，將手放在徐冬青握著方向盤的手上：「沒關係的，燕島市一年也下不幾次雪，開心點嗎。」
徐冬青做了一個深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一點，但是顯然並沒有什麼作用，他很快又焦躁起來：「遲到會影響考評得分的，今年能不能升職提薪就看這個了。」
被徐冬青這樣一說，梵凡鬆開握著徐冬青的手，並轉頭，她按動車窗玻璃，讓冷氣帶著雪吹進來。
但是徐冬青想都沒想又將梵凡的窗戶關上，一邊關窗一邊說：「車窗玻璃上會起霧的，那樣走的更慢了。」
她沒有反駁，她不喜歡反駁，更討厭和徐冬青吵架。她就是這樣性格安靜的女孩，但這並不代表她內心不會對徐冬青霸道的行為感覺到厭煩。
「快過年了……」梵凡說。
徐冬青應和道：「嗯，是啊，一年一年的。」
梵凡低下頭，她說的不是這個。
處方風波平息的遠比梵凡想想的更快。
她曾經以為馮珊珊會再來找自己鬧，但是馮珊珊沒有出現。
她也以為白浩楠不會就此罷休，但是白浩楠也沒有出現。
她還以為公司里仍會出現議論或者關心，但是大家都仿若集體失憶了一般，誰也不曾提起或者過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定是徐冬青替自己在公司里做好了鋪墊吧。
所以當徐冬青問梵凡：「作為女朋友吧。」的時候，梵凡甚至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她。
其實內心深處她知道她不是真的那麼喜歡徐冬青，但是她覺著她可以努力，因為這是她欠徐冬青的。
於是時間開始平靜的流淌，就像這從天而降的雪，無聲無息的，連綿不斷的。好像這樣一直下去，就會將天地間一切的隱秘與不堪都用雪白掩藏。
梵凡喜歡下雪，因為這能讓她感覺到心事和過往都可以慢慢被掩藏。
可是雪下久了也會讓人厭煩。
每天早上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周末一起看電影吃飯。
電影院能看的電影都被他們看光了，能吃的飯店都被他們吃絕了。可是他們仍是每天早上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周末一起看電影吃飯。生活周而復始，一成不變。
她和徐冬青的關係好像繞進了死胡同，兩個人看起來好像在一直前進，但是沒有出路。
這幾天，性格安靜的梵凡已經開始不想和徐冬青說話了。
她好累，她覺著，他們要完了。
「啪」的一聲，徐冬青重重的一拍方向盤，低聲罵了兩句，然後熄了火。
「你最近很煩躁，你原來並不是這樣子的。」梵凡終於忍不住了，她覺著徐冬青的暴躁讓她覺著害怕。
徐冬青突然轉向梵凡，他深吸一口氣說：「你最近很安靜，你原來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梵凡楞了一下，她自己並沒有發覺這種變化對於徐冬青竟然有這麼明顯。
她抿了一下嘴唇，卻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她以為沒有了馮珊珊的存在，她會更坦然的接受徐冬青，可是她沒有。
她以為沒有了田嘉銘的出現，她會更明白徐冬青的可貴，可是她沒有。
對於她來說，徐冬青還是那本精美厚重的《梵高傳》，留著沒用，扔掉可惜。
徐冬青看著梵凡，眼神不斷的上下打量著，然後說：「我問你三個問題，我希望你能正面，好好回答我，然後，如果可以，我就準備告訴我的父母，我們正在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梵凡看著他，點點頭。
「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一直背著我偷偷聯繫田嘉銘？」徐冬青的問的小心，但是兩個人眼睛卻在冒火，就算他努力剋制，梵凡還是能感受到對方強烈的怨氣。
她笑了，搖搖頭。
「你幾乎每周全都去龍淼那，你知道，我是知道龍淼和田嘉銘的關係的。」徐冬青盡量讓語氣輕柔，但是仍能讓梵凡感覺出咄咄逼人。
梵凡嘆口氣：「難道你不知道我和龍淼的關係嗎？」梵凡除了會不定期的去女書學苑上分享課意外，最近還謀了個兼職。
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女書學苑的那幅《向日葵》知道了梵凡的存在，精明的龍淼開始幫梵凡賣畫，根據內容，尺幅和完成度，從幾百塊到幾千塊甚至到幾萬塊不等。梵凡也開始把越來越多的空閑時間花在女書學苑。現在在燕島市的畫行里，「向日葵」的畫也開始變的小有名氣了。
看著梵凡筆直而炙熱的眼神，徐冬青慢慢軟了下來，然後焦躁也開始化成了柔和。
「那麼第二個問題。」說到第二個問題的時候，徐冬青已經變的不那麼在意了，「你和劉劍鋒真的沒什麼關係嗎？我不是說那種關係了，就是……我覺著他照顧你太多了……本來撤銷了升級的決定，但是考察期結束之後，你還是進入了總策劃部。」
梵凡又搖搖頭，這個她沒什麼好解釋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也不知道劉劍鋒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他確實這樣做了。
對於這個問題，徐冬青沒有任何追問，而是笑著說了一句：「其實我要是劉劍鋒，也會重用你這樣一個精力旺盛，富有創造力的年輕姑娘的，也沒什麼特別奇怪的。」
到了第三個問題的時候，徐冬青已經不瞪著梵凡了，他看起來很輕鬆，很開心，之前的所有戒備和不安都鬆懈了下來，好像最後一問只是要走個過場，然後他就可以開開心心的繼續兩個人之間的戀情了。
徐冬青撓了撓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又好像是因為即將發生的事感覺不好意思。
「其實，最後這個問題不問也所謂了。」徐冬青完全沒有了剛才那股子暴戾的勁頭，語氣也重新變回了梵凡熟悉的溫柔和親和。
梵凡看著這樣的徐冬青，也感覺到心裡暖洋洋的。
第一次，她透過他的側臉看到了兩個人的未來，有陽光，有孩子，有愛。
她笑了，笑的溫暖，就像盛開的向日葵：「問吧，都問了，我還等著你後面的話呢。」
徐冬青有點不好意思：「你想聽，我也可以直接說後面的話。」
梵凡拉著他撒嬌說：「別啊，問吧，這樣省的你以後又胡思亂想的。」
徐冬青重新看向梵凡，眼神中滿是寵溺：「那好，我問了，其實與其說疑問，倒不如好奇，你說馮珊珊怎麼想的，弄張假處方來說你是『精神病』。」
徐冬青臉上還滿是陽光般和暖的微笑。梵凡卻感覺一步重新跌入了暗無天日的山谷。
她沒想過要一直瞞著他，只是一直感覺現在還沒有等到時機。她沒想到徐冬青的第三個問題會是這個。
被融化的身體瞬間僵硬了，她從徐冬青的身邊彈開，臉色也變的蒼白。
「你怎麼了？」徐冬青看著這樣的梵凡下一跳，他伸手想要去撫摸梵凡。
可是太過於緊張的梵凡躲開了，她不說話，用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睛看著對方。
徐冬青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反應，以為她只是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所以輕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那些事的，你別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