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買葯
梵凡抱著忐忑的心情等待那瞬息又漫長的時間,但所有的不安和強烈都被一個機械冰冷的女聲打斷「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感覺像是在火焰上潑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情緒都突然被在這裡阻斷。她感覺到失望也感覺到放鬆。
她想起快件的外面有一個電話號碼,可是現在快遞卻已經被她扔到大樓紙質垃圾處理中心了,但是能夠打開垃圾處理中心的人,除了管理物業公司的田嘉銘,她一時也想不起第二個人來。
或許該去客服部查一查登記,但是她現在卻少一個正當理由。
頭疼的感覺越來越厲害,她卻沒辦法讓自己飛速轉動的大腦降溫。
她閉上眼睛,坐在窗前,享受陽光帶來的片刻和暖。
可是現在已經是冬天了,陽光比秋天的時候更冷淡。
「白天的時候多曬太陽,這樣有助於晚上睡眠……」梵凡喜歡曬太陽,說到底不過是因為這句醫囑,此刻,不知道怎麼了,這句話就又突然湧上心頭。
自己當時到底是怎樣的表情?梵凡想起了秋天時候的那次噩夢,也想起了那些因為病痛和藥物而變得模糊不清的記憶。
穿著白色大褂的年輕男醫生,臉上帶著和陳醫生相似的笑容。
或許他是為了讓梵凡看起來感覺自己更親切,更好接觸,但是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他那種直截了當都讓梵凡覺著有些面目可憎。
「疑似雙相情感障礙,又稱躁鬱症。吃藥吧,沒什麼好辦法。」醫生看看梵凡又看看梵志國和尹紅兩口子。但他的笑容並沒有讓任何人覺著放鬆。
「我沒病!」梵凡反駁道。
可是他並沒有給這個16歲的女孩更多的關照,而是轉向她的父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們覺得呢?」
尹紅當時就流淚滿面泣不成聲,而梵志國沉默了一陣子,說了一句:「開藥吧……」
這裡是梵凡最後可以回憶起來的場景,之後一個多月的時光就變成了不可拼湊的碎片,隨之消逝了。
一晃這麼多年,梵凡舊疾並未再次複發。但是梵凡並不能確認這種情況是得益於自己病情穩定還是藥物控制。
梵凡無力的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她從自己包的內兜里掏出一個塑料包,裡面有些小藥片。她總是很忙,需要臨時加班和出差,所以習慣了身邊帶一點葯。
白浩楠發現她的藥瓶是個意外,當時他表現出不感興趣的樣子讓梵凡鬆懈了。
雖然她為了防止再次出現這種情況而換了葯又換了隨身攜帶的方式,但是白浩楠還是手快一步,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這些信息留存了。
「接受正規治療,注意身體,不妨礙結婚生孩子的,不過你要有耐心。」是醫生的這句話支撐著梵凡從青春期一路走來,可是現在這個耐心正在一點超出她的承受能力。
而白浩楠似乎想要成為壓斷駱駝腰的最後一根稻草。
龍淼真的很聰明,她以藝術品供應商和場景設計公司的名義通過工作渠道將梵凡約了出來。
這樣不需要梵凡請假,而且還繞過了徐冬青。
當梵凡上了龍淼的車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田嘉銘讓你來的?」
龍淼翻了個白眼說:「行了吧,說的我也太沒心沒肺了,傻子都能看出你不正常,還不帶我關心一下的?吶,你這個狀態呢,你不想說我也不想問。今天下午你說去哪咱就去哪,我決不多問。」
龍淼和梵凡其他的朋友並不相同,用精明這個詞形容她絕對不為過,有些話既然跟她說了,就不要期望能瞞過她。
想到這些梵凡反而有些釋然地說:「我們去藥店,我給你指路,這個葯不是哪裡都有。」
龍淼發動了汽車,看氣氛尷尬,她主動開口道:「我又看了一下,碳酸鋰可是處方葯,你拿著處方了嗎?」
梵凡看龍淼一眼,可是龍淼卻也很自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看我幹嗎?我說的沒錯了啊。」
她的坦然讓梵凡覺著稍微放鬆一些,點頭回答:「帶來。」
雖然如此,她還是下意識去錢包里確認一下。卻發現此刻的錢包里除了現金空無一物。
她緊張了起來,想到早上那會的兵荒馬亂,不知道是不是跟著垃圾一起丟掉了。她又翻了一遍自己的錢包,輕聲說:「壞了!」
「忘帶處方了?」龍淼倒是輕描淡寫,「要不送你回家拿?」
龍淼的思路是對的,梵凡一般不會隨身攜帶處方,處方放在家裡保存。不過今天龍淼只猜中了一半,梵凡本來計劃今天買點葯的,可是誰知道偏偏當時鬼迷心竅,想要拿出來和複印件上的處方比對一下。
看梵凡不說話,龍淼說:「去醫院吧,身份證可以查電子病歷和處方。」
龍淼的提議很不錯,卻讓梵凡緊張起來,她偷偷地看龍淼。
不過她這個動作卻和龍淼的眼神撞了個正著,和梵凡想象的不同,龍淼笑了,她坦誠地對梵凡說:「你可能覺著我在試探你,我可能也習慣性的在試探你,但是沒有關係,有些事,我攔不住我猜,而且你不說,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即便是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猜測。」
「去醫院。」一句話,梵凡再次被龍淼說服,不過她還是囑咐了一句,「但是不管你猜到什麼,請不要告訴田嘉銘。」
龍淼聽了這句話笑的更歡了:「你好像誤會了我和田嘉銘的交易內容。」
梵凡相信龍淼,更相信田嘉銘,所以,雖然她雖然知道龍淼一直和田嘉銘做著關於自己的某些交易,但是她並不太清楚實質的內容,也沒太深究龍淼的初衷。所以說起這個話題,梵凡只是懵懵懂懂地看著龍淼。
一直嬉笑的龍淼卻突然嚴肅了起來:「向日葵,你知道田嘉銘和我最大的區別嗎?」
看梵凡搖頭,她繼續說:「對你的問題,我永遠僅停留在猜測和推斷的的階段,別說我不想求證,就算是想我也沒有途徑。但是田嘉銘從來不需要猜測和推斷。」說到這,龍淼停下來看了梵凡一眼,「你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太久了,如果他想知道,他就一定會知道,假如不通過我,就會通過別人。除非我認定這件事他查不到,否則我替你瞞著並沒有什麼好處。」
梵凡失神的看著車窗外,若有所思地說:「照你這麼說,他遲早會知道我生病這件事……」
聽到梵凡的話,龍淼還是楞了一下,梵凡突然的坦然反倒讓她有點意外,不過她並沒有多餘的反應,而是繼續開車說:「假如你想瞞著他,我是可以替你瞞一陣子,不過我不敢保證他不會從別人那裡知道。」
說話間,兩個人就到了醫院,龍淼讓梵凡自己去,自己則在外面看車。顯然雖然知道了真相,她仍然想要給梵凡一點自己的空間。在她看來,此時的梵凡既不是病人也不是異類,就像高血壓、心臟病只是一個需要長期服藥的正常人而已。
梵凡反覆咀嚼著龍淼在車上跟自己說的,關於田嘉銘的事情。其實這種事梵凡潛意識裡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一直都不敢和田嘉銘提他們分開之後的事情,生怕有隻言片語引起他的懷疑,他會刨根問底。
可是刨根問底之後呢?他又會為那段過往做什麼補救嗎?兩個人還能回到原來嗎?
又或許,他在知道真相之後就變成了另外一個白浩楠。
想到這裡,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對開著車窗的龍淼大喊了一聲:「白浩楠知道這件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