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彩虹糖
徐冬青看到梵凡手機上顯示的是個女人,他的情緒明顯放鬆了很多,將手機重新送回梵凡的面前。
梵凡有點恍惚地接起電話,瞬間對面傳來龍淼的聲音:「知道剛才那個電話誰給你打的嗎?」
聽到這樣的問題,突然一陣委屈,不甘,氣惱全都衝上了梵凡的大腦,她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就算她再喝這麼多酒,一樣可以分辨出來。那個聲音,除了田嘉銘還能有誰?
她突然蹲在了地上,嚶嚶地哭著對龍淼說:「淼兒,快點來帶我回家……」
掛了電話的梵凡一直一直躲在角落哭,即便是劉劍鋒走她也沒來及去送,倒是徐冬青,謊稱她喝多了需要休息,替她把同事們一一送走。
沒過多久,龍淼的車出現在酒店樓下,徐冬青親自將梵凡送了下來。有了前車之鑒,這次徐冬青整晚滴酒未沾,就是為了酒會結束之後可以送梵凡回家,但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卻搶了自己早就謀划好的結局。
他似乎不太甘心輸給眼前這個女人,但是又慶幸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個女人。
龍淼想要從徐冬青手中接過梵凡,可是徐冬青卻顯然不太想放手,於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其實我送她回去也是可以的,不用那麼麻煩。」
龍淼雖然看出了他的不開心,但還是假裝不認識一樣的說了一聲:「沒關係,交給我好了。」說完,將梵凡塞進了自己的車裡。
但是徐冬青還是不甘心,趴在車窗玻璃上對梵凡說:「要不還是我送你吧,你看你朋友也是一個女人,晚上自己回家多不安全啊。」
徐冬青這樣不解風情的樣子讓龍淼有點生氣,她打開駕駛座的車窗玻璃看著徐冬青說:「先生,我是被人專門從家裡叫出來接她的,本來也不是我自己想來的,對方是給了代價的,要我親自送她回去,你要是出價更高,我倒是可以改變主意,不過我估計你出不起。」
當著梵凡的被這樣羞辱的徐冬青有些掛不住臉,低喝一聲:「別瞧不起人,你說多少錢。」
龍淼卻邪魅一笑,關了車窗玻璃,將徐冬青一個人留在夜裡。
梵凡坐在副駕座上,看著龍淼和徐冬青的這場鬧劇,一直也不說話。走出好遠,才突然小聲嘟囔道:「他叫你來的?」
龍淼看了看梵凡,笑說:「呦,沒醉啊,我聽田先生的語氣還以為你已經不省人事,要被人佔便宜了呢。」
「剛才,其實還有點的……這會醒了……」梵凡說,「對不起,這麼晚讓你跑那麼遠。」
龍淼卻一臉不在意,說:「反正我這人呢,就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有人付得起代價就行了。」
梵凡很想問龍淼,那個徐冬青出不起的代價是什麼,可是她想了想,並沒問出口。
徐冬青都給不起的東西,她梵凡何德何能,也一定給不起。
與其知道了滿心負累,還不如暫時裝聾作啞,當做不知道好了,反正她現在欠他的和他曾經欠她的,彼此都還不起了。
龍淼將梵凡送到樓下,看梵凡的酒確實也醒的差不多了,就讓她自己回家了。
在梵凡下車前,龍淼從後座上拿來一個盒子,放在梵凡手裡,說:「生日快樂!」
梵凡拿著盒子,有點恍惚,只是輕輕地朝龍淼點點頭。不過走出去一段路之後,她才想起她和龍淼並不是那種膩在一起過生日的閨蜜,她怎麼突然想起來送自己禮物,可是回頭看,龍淼的車帶著疑問已經在夜色中走遠了。
梵凡帶著滿腦的疑問和一身酒氣的回到了家裡。
她一開門,卻聞到了更為誇張的酒精味,隨即,梵志國的怒吼從梵凡耳邊響起:「梵凡,這大半夜的,你跑去哪裡瘋了!」
聽到了梵志國的大喊,尹紅也從屋裡趕出來,看著面色通紅一身酒氣的女兒說:「你這個丫頭,不是說不喝酒的嗎?喝成這樣想怎麼樣啊?還有個好人家姑娘的樣子嗎?」
梵凡抱著盒子,看著眼前這對夫婦,總覺著他們好像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一般。
梵凡的表情激起了父親的不滿,他冷不丁的將茶几上的玻璃杯掃到了地上,大喝一聲:「你是不是有病啊!」
梵凡咬了咬嘴唇,冷冷地說了一句:「你說呢!」她說完,就轉身走到自己房間去了。
「梵志國!你是不是瘋了!怎麼能跟女兒說這話!」
「還不是你養的好女兒!」
房間外,傳來梵志國和尹紅的爭吵,作為女兒的梵凡帶上耳機,將音樂放到最大聲,想要將自己和門外世界隔絕。
她抱著從龍淼那裡拿來的盒子,輕輕的揭開。
盒子不太大,彩虹色的糖果一包包安靜的躺在裡面。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是梵凡篤定的知道,這禮物絕非來自龍淼,而是田嘉銘。
梵凡苦笑起來,她知道,田嘉銘一定是以為自己不說,梵凡就已經不記得了。可是怎麼會不記得,那是記憶中,他出國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物質還很匱乏的年代,燕島市當地的有一家糖果廠生產了這種「山寨」的彩虹糖。
梵凡到現在都記得這些彩虹色的糖果,填充了她整個青春期,她曾經拿一個學期的零用錢來買這種糖果,她曾經因為瘋狂的愛戀著這種糖果,所以不得不在每個月假都去光顧牙醫。
後來梵凡長大了,糖果廠改制合營了,她再也沒見過這記憶中的糖果。
可是現在田嘉銘卻送來了一盒子的彩虹糖。
她扒開了一顆,放在嘴裡,回憶刺激著牙神經。她沒辦法去分辨這個味道是否是曾經迷戀的味道,只是突然覺著牙疼。疼的她止不住的流淚,疼的她止不住的顫抖。
耳畔傳來遙遠時空的問候,放學的十字路口,少年對少女輕輕擺手,他說:「等今年過生日的時候,我要送你滿滿一盒的彩虹糖。」
但從那以後,少女再也沒有見到少年。
耳機里應景的隨機到一首周杰倫的老歌,唱著「開心的被黏手,我滿嘴都是糖果……」可是梵凡已經沒有了可以再咬一口的小時候。
梵凡扒開一顆顆彩虹糖,放在嘴裡,直到嘴裡的味道甜到反胃,甜到悲傷,甜到麻木,淚水噗啦噗啦地滴在盒子里。
突然手機在手裡震了一下,竟然是田嘉銘那個陌生的號碼,他說:「對不起,打擾了你的生活,再見。」
再見是什麼意思?他打算再次了離開嗎?那麼好吧,永別!
反正每次都這樣,打擾了之後就自顧自的離開,留梵凡一個人在這裡無助地舔著傷口。
嘴裡的彩虹糖還沒有完全消失,但梵凡的嘴裡竟然已經有了苦澀的味道。
梵凡抱著一整盒彩虹糖果躺著,聽著校園時代的一些老歌,伴著酒精的後勁和止不住的眼淚,她反覆地跟自己說:「不行,梵凡,你要離開這個禍害!」
***
清晨,天剛蒙亮,窗外有麻雀在名叫。
梵凡睜開眼睛眼睛,才發現自己保持著那個姿勢睡了一夜,衝天的酒氣仍留在衣服上,熏得她自己都覺著有點嫌棄。
不知道是因為宿醉還是因為受涼,她坐起來后,感覺不但全身難受,頭也有點疼。
昨天晚上吃了太多的糖果,讓她這會嗓子里嘴裡都是酸苦的滋味。
手機在糖果盒子里發出低電量的滴滴聲,她拿起來一看,竟然全是徐冬青的未接來電。從時間上來看,梵凡知道自己應該躺下后很快就睡死過去了。
在未接來電的末了有一條信息寫著:「對不起,惹你不開心了。」梵凡拉開信息一看,發送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