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你可以有三個願望
灰林鴞本以為會從窗口見到什麼沉睡的巨獸，結果卻沒有在隔間裡面看到任何活物。
那反而像是一個閑置的實驗室。
裡面乾淨整潔，配有鋪著金屬板的長桌以及裝滿玻璃製品的置物架——上面有燒瓶、試管、曲頸瓶、攪拌缽及各式各樣的小型器具。光是看著這些東西，彷彿就能聞到撲面而來的強烈酒精、乙醚和福爾馬林等東西的味道。
不過最吸引灰林鴞視線的還是一張帶著皮革箍套的鋼椅，那椅子造型奇特，明顯是為了把人綁在上面以作什麼特殊用途。
灰林鴞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審訊官，他敏銳地覺察出來那張椅子已經用過很多次了，這裡到處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氣息。
「別看那，那是用來盛放我們行動的勝利果實的。」威戈佛特茲把灰林鴞的注意力喚回來，指了指那些有著嘶吼咆哮傳出來的隔間，「這些才是能夠幫助我們取得勝利的。」
【勝利的果實……這個傢伙似乎想要幼獅的胎盤……】灰林鴞回想起威戈佛特茲對辛特拉公主的計劃，便是他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與這些術士花狸狐哨的實驗比起來，似乎帝國對叛徒和間諜的審訊都變得仁慈了。
灰林鴞咽了一口唾沫：「你想要這些被關著的怪物也來幫忙？我覺得你但凡把門打開，它們就會立刻衝出來把我們撕成碎片！」
言下之意就是不願意和這些不受控制的怪物一起行動。
「這樣更好不是嗎？它們越是兇猛，越是能夠給辛特拉造成更多的破壞。」威戈佛特茲輕笑一聲，「你也不用擔心，你們沒什麼和這些大傢伙相處的機會，因為它們會被直接投放進布洛奇隆鎮。」
他如數家珍地走過一扇扇鐵門：「混雜了鹿首魔、獅鷲、翼手龍和類蟲生物而製造出來的【奇美拉】；被阿爾祖創造，隨後被凱爾莫罕的駐派煉金師改造出來冠以『畏懼者』之名的【巨魔螳螂】；還有經由本土生物和異界生物一起改造出來的變種蟹魔【科什切怪】——它們每一頭都是足夠毀滅一個尋常小鎮的惡獸。」
威戈佛特茲帶著自豪，卻又嘆了一口氣：「可惜我沒能夠找到召喚或者製造【涎魔】的技術來，不然說不準真的能夠復刻【阿爾祖雙十字召喚術】了。」
「那樣不要說是一個小鎮的兵力，便是整個辛特拉的軍隊過來都擋不住我們帶走希瑞菈。」
這個術士報出的每個名字都是赫赫有名的，哪怕不修魔物學和生物學，也能夠在歷史書中找到這些怪物的名字。
灰林鴞變得欣喜又緊張：「你要用傳送門直接把他們投放進布洛奇隆鎮嗎？」
「不。」威戈佛特茲卻否認道，「你對【傳送門】這個魔法有些誤解。我沒法傳送這麼多且這麼大的生物——事實上我連把我的傭兵團和你們送到辛特拉都做不到。」
術士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無能，也讓灰林鴞的臉色頓時扭曲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帝國驗屍官低聲咆哮道，「你在耍我嗎？我們最後還是要走著去辛特拉嗎？前線已經開始作戰，而我們已經浪費了這麼多時間！等到了辛特拉一切都晚了！」
「不要緊張，灰林鴞。我對於幼獅的重視遠超過你，甚至超過你的皇帝。」威戈佛特茲不咸不淡地勸慰了一句。
「我做不到，但是『它』可以。」
術士帶著灰林鴞走到走廊的盡頭，這裡有一扇銘刻了格外多的銘文的大門。
灰林鴞本以為裡面會關著什麼駭人的惡獸，結果打開門卻發現裡面也是另一個空蕩蕩的房間。
只有一張金屬桌子，桌子上面和周圍密密麻麻全是銘文。
桌子上面放著一個小瓶。
「這是你的另一個實驗室？」
「不，這裡是關押最恐怖的惡獸的囚牢。」威戈佛特茲指了指那個瓶子。
……
灰林鴞狐疑地上前，眼前的不但是一個瓶子，甚至是一個格外老舊的瓶子。
它似乎是陶土材料，用木頭和蠟封口。表面還有一層泥殼，灰林鴞毫不懷疑那些泥土會沾染到觸碰它的人的手上。
如果真的要說什麼特別，那就是這個瓶子的瓶塞上面畫著一個六芒星。
又一種彷彿被戲弄的感覺湧上心頭。
然而還不等灰林鴞轉身質問，下一秒，他身後的術士突然開始高聲地念誦起不知名的咒語。
只見地上所有的銘文、符文在這一刻都好似水中的游魚活了過來，一邊散發出幽冷的光芒一邊圍繞著陶瓶開始旋轉。
它們好似見了血的鯊魚，貪婪地攀附上了陶瓶的外殼。
這詭異的一幕令灰林鴞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害怕自己被這些似乎有了生命的小東西傷到。
直到所有的符文滲透進了陶瓶裡面，這原本平平無奇的破舊東西突然也開始發光，伴隨著一聲恍若發生在腦海中的「咔擦」碎裂音效，一張虛幻的面孔突然乘著狂風從瓶子裡面鑽了出來。
風暴降臨了。
那張從瓶子中出現的面孔爆發出了宛若太陽一般熾亮的光芒，無匹的力量圍繞著它旋轉，足夠將一座城市撕碎的力量被壓縮在這一個小小的房間內，四處尋找著能夠宣洩的方向。
灰林鴞手忙腳亂地想要伸出手抓住什麼在風暴中穩定身體，卻發現除了自己和威戈佛特茲之外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撕扯成了碎片。
一個薄薄的防護罩堅定地將他守護在中間，不讓傷害碰到他分毫。
而威戈佛特茲則毫無保護地暴露在這力量下，所有的風流卻都繞著他走，似乎在忌憚什麼。
灰林鴞狼狽的樣子逗笑了術士，讓威戈佛特茲露出計謀得逞的惡劣笑容。緊接著他在灰林鴞發怒之前高舉雙手，高聲呼道：
「迪精，聽從我的命令——回去！」
破舊陶瓶吸收進去的符文在這一刻一起爆發出光芒，宛若黑洞的吸力將那張不甘的臉撕扯著，不容置喙地將它塞回陰暗、狹小的空間中。
實驗室內恢復了平靜。
灰林鴞心有餘悸地喘著粗氣，愣愣地在房間內來回變換視線，打量著這一切。
「那是，那是……」一個只存在童話和詩歌中的名字出現在灰林鴞腦海中。
威戈佛特茲肯定道：「那是迪精。」
…… 以前說過，在如今的世界大氣層和星界之間，還籠罩著元素界層。
之前蘭恩在凱爾莫罕的元素之環吸收能量的時候還誤入了元素界層，因為自身的力量遭到了窺視和暗算。如果不是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大哥在關鍵時候拉了蘭恩一把，後果不堪設想。
元素界層分為地、水、火、氣四種，也分別在各自的界層誕生了四種相應的元素精靈。
其中，氣精靈被學者賦予了特別的名字——迪精(Djinn)。
術士偏愛迪精，因為迪精體內充滿魔力與元素精華，法力異常強大的法師可以捕捉並封印迪精，汲取迪精的能量代替傳統的法力來源來施咒。
當然，與迪精作戰相當困難，它們一彈指就可以釋放出頂尖人類術士準備數年都沒辦法施放的咒語。而且它們還可以如臂指使地操縱空氣元素，召喚天災級別的颶風。
不過術士對迪精的偏愛不僅僅是因為它們能夠當移動的能量汲取源，更重要的是——迪精還掌握了很多人類無法學習乃至無法理解的魔力運用方式。
術士乃至於其他在術士死後繼承了迪精封印的人，都可以利用迪精去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於是各種詩歌和童話中多了這麼一種奇特的描述：如果你在野外撿到了被魔法封印的瓶子，那麼恭喜你，幸運的旅人——請你打開它。神奇的精靈將會降臨到你的身邊，滿足你的三個願望……
……
「迪精！迪精！」灰林鴞的眼神變得貪婪而赤裸裸，幾乎是用視線在舔舐那個陶瓶。
威戈佛特茲的眼神露出了不出所料的嘲諷。
「有了它，我們還去辛特拉幹什麼？我們可以直接許願讓希瑞菈到這裡來啊！」灰林鴞喘著粗氣，「不，還可以做到更多，迪精的願望還可以……」
「它做不到。」威戈佛特茲冷冷地說道。
這句話讓面紅耳赤的灰林鴞冷靜了下來。
「就算你是這樣的人，小時候也肯定聽過童話故事。」威戈佛特茲輕笑一聲，「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歷史上沒有明確記載過用迪精實現過願望的人呢？為什麼只能夠在童話中見到它們的身影呢？」
灰林鴞一愣。
威戈佛特茲緩緩揭開了黑暗童話的面紗。
「首先，迪精不是『無所不能』，它們只是用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做事而已，不然它也不會被我抓到。」
「其次，這麼『美妙』的迪精卻是萬分危險的，我們術士內部流通的筆記上面可是有過記載的啊。」威戈佛特茲用感慨的語氣如數家珍，「想要財富卻被黃金硬生生砸死的貪婪者，想要脫離戰場卻被轉移到另一處絕境的逃兵，想要永生卻被變成了雕塑的不知所謂之人……」
「面對迪精，剋制住自己的貪婪是第一要點。」威戈佛特茲看了一眼還在深呼吸的灰林鴞，「所以你需要快點恢復過來，不然我可不放心把它交給你。」
「你要把迪精給我？」灰林鴞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沒錯，迪精的力量是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但是我暫時不想暴露在你的人面前，所以只能夠由你帶著所有的力量去辛特拉。」威戈佛特茲非常慷慨且善解人意地說道，「拿到陶瓶，拔開瓶塞，迪精就會聽命於你。」
灰林鴞的雙手微微顫抖，哪怕知道了迪精的雙刃劍屬性，但是他依舊為即將獲得這股力量感到難以置信。
但是灰林鴞也能清楚地從威戈佛特茲那溫和的面具下看到貪婪與陰險。他明白這術士只是想要把他變成一枚棋子過河試探敵人，自己則高高在上地在棋盤外面俯視一切，等待入局的時機，坐收漁翁之利。
而且灰林鴞也萬分肯定，威戈佛特茲把迪精交給自己，也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收回去。
可惜灰林鴞已經沒有太多選擇了。
「我冷靜下來了。」灰林鴞深吸一口氣，「我應該怎麼『許願』，又要許什麼願望？」
「那些童話故事裡有個事情沒有講錯，那就是迪精只能實現人的三個願望，隨後所有的封印就會消失。要麼重新封印它，要麼將它放歸天界。」
「而考慮到迪精對願望的扭曲以及可能存在的危害，許願的過程必須要慎之又慎。」
威戈佛特茲心中早有腹稿：「我們不能夠直接許願將希瑞菈帶到我們面前的『結果』，最多不過是讓迪精幫我們縮短在達到目標中的幾個『過程』而已。」
威戈佛特茲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個願望，就是讓我製造出的這些魔物不會傷害你們。」
緊接著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個願望，則是將你們和我的魔物一起傳送到辛特拉的布洛奇隆鎮。」
「願望到此為止，隨後便是你們的任務。由魔物們破壞鎮子吸引注意，而有理智的你們去趁機抓走希瑞菈。」
「只有兩個願望？第三個呢？」
威戈佛特茲今天不知道第幾次露出譏諷的眼神：「你敢許第三個願望，破封而出的迪精就能頃刻間毀滅布洛奇隆和你們。」
灰林鴞狠狠地深呼吸兩下：「我明白了……那我們現在開始嗎？」
皇帝的命令無時無刻不在追趕灰林鴞，他無時無刻不希望行動立刻開始。
威戈佛特茲再一次否定了灰林鴞：「不急。」
「就像我說的，為了防止它曲解願望、傷害許願人，所以許願要謹慎。」
在灰林鴞的凝視中，威戈佛特茲伸手入懷裡取出兩卷厚厚的羊皮紙遞過來。
「這就是你的『願望』了，你最好先花點時間熟悉一下它們，做到許願的時候一個字都不要出錯。」威戈佛特茲露出惡劣的笑容，「雖然我很期待那一幕，但是你最好不要給我這種機會。」
灰林鴞一展開那兩卷羊皮紙，目瞪口呆地看著它們直接垂到了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蒼蠅大小的字。
他先看到「把所有人轉移去辛特拉」的願望：羊皮紙上面對「辛特拉」這個國家和「傳送」這種移動方式做了明確的定義，又詳細地寫下了布洛奇隆鎮的具體坐標；還規定了要將所有人傳送到水裡還是陸上，要離地多少公分，周圍有沒有障礙物或者可能存在的敵人等等……
至於讓「魔物不要攻擊自己等人」的願望就更加誇張了：灰林鴞先是看到了對這些魔物的描述、指定；隨後又看到上面羅列出了自己這支小隊和傭兵團一百多號人每個人的姓名、來歷簡介、體貌特徵等等；還例舉了這些魔物可能做出的所有攻擊行為，明確了它們各種可能對隊伍造成的傷害……
灰林鴞突然佩服起威戈佛特茲來了，他不得不承認對方在這次行動中發揮了難以替代的作用。
同時灰林鴞也注意到，在「魔物不要攻擊自己等人」的一百多個人名單中，威戈佛特茲把幼獅希瑞菈的名字也加了進去。
這很合理，總不能讓自己的目標被自己的工具誤殺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