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肅清
一炷香后，溫體仁簡單的向兩名工匠介紹過待會見到皇上時該如何行禮后，就徑直領著二人來到朱由校面前。
「草民馬興旺、吳二參見陛下」年老的工匠名叫馬興旺，年輕的是馬興旺的徒弟名叫吳二，二人戰戰兢兢的跪在朱由校面前參拜。
「你二人不必緊張，朕有幾句話要問你們，只需實話實說就可領賞。」朱由校看著眼前二人溫言說道。
「草民絕不敢說假話騙皇上。」馬興旺連連叩頭道。
「很好，朕問你，你二人在這王恭廠多少年了？」
「草民從十五歲進廠，今年已五十八歲了，吳二進廠也有快三年了。」馬興旺的樣子看起來得有六七十歲了，原來實際年齡還不到六十歲。
「你們每月能領到多少工錢？」
「草民一年能領一兩五錢銀子，吳二還不滿三年，每月領四斗糧食。」馬興旺如實回答道。
「什麼？一年才一兩五錢銀子？你說的是真的？」朱由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的問道。
「皇上，草民絕不敢撒謊啊！」馬興旺以為皇上生氣了，腦袋縮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回道。
「陛下，臣可以作證馬興旺說的都是真的。」一旁的溫體仁欠了欠身子稟報道。
「怎麼會這麼少？」朱由校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一兩五錢銀子，還是一年，如何能活的下去？
「陛下，郭大人剛才曾提到匠戶，馬興旺的戶籍上就是住坐匠。」溫體仁解釋道。
「草民家世世代代都是匠戶，一直都在王恭廠服役。」
「陛下，臣剛才問過馬興旺，他的確是匠戶，而且像他這樣的匠戶王恭廠還有不少。」
接下來馬興旺斷斷續續的將他的身世報了上來，原來像馬興旺這樣的的住坐匠每個月需要在王恭廠服役十天，如要免去服役需要每個月繳納一錢銀子，馬興旺拿不出銀子只好每個月如期服役，但有些人能拿的出，這些人繳納了銀子后就不必再服役，如此一來王恭廠的工匠就越來越少，馬興旺原本每月只需服役十天，現在每個月需服役三十天。
住坐匠的工食銀是每年一石糧食，這個標準自太祖時定下來之後一直沒變過，只是後來不再發糧食，而是按一石糧食折銀五錢發放，馬興旺一年服役三百六十天，也只是多領一兩工食銀而已。
「像你這種住坐匠王恭廠內還有多少人？」
「回皇上，還有一百多人，都是像草民一樣交不起銀子代役的。」
「陛下，這其中其實另有隱情。」溫體仁來到馬興旺身邊說道。
「什麼隱情？」
「據臣所知，早在萬曆年間遼東戰事剛起時，因急需大量軍器，而軍器局又缺少工匠，當時的工科給事中曾上過一份題本，建議從民間雇傭工匠趕造軍器，雇匠是按照每月一兩銀子發放工錢，同時為了避免引起住坐匠不滿，將住坐匠的工錢一併提升至與雇匠相同，神宗陛下體諒工匠辛勞，當時就准了這份題本，現在看來是工部將這份題本瞞了下來。」
「大人，您說的可是真的？」一直跪在地上默不出聲的吳二忽然聽到這位官老爺說師傅的工錢早在七八年前就該漲了，可憐師傅們還被蒙在鼓裡，頓時替師傅感到不平。
「千真萬確！」
「青天大老爺，求您給俺師傅做主啊，俺師傅為朝廷服了一輩子役，到老連家都沒成，師傅年紀大了，幹不了幾年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活啊！」吳二膝行著來到溫體仁身前，一把摟住其雙腿，撕心裂肺的哭道。
「吳二，快放開這位大人！」馬興旺生怕這位官老爺發怒，連忙上前將其拉開。
朱由校站起身來，來到馬興旺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言勸慰道：「是朕對不起你們啊！」
「草民不敢！」馬興旺生平哪聽說過皇上向自己這種草民道歉的事，受寵若驚的連連叩頭謝恩。
「將二人送回去吧，賞馬興旺紋銀五十兩，吳二紋銀十兩。另外，待郭興治核查清賬目之後，將拖欠工匠的工食銀如實照發。」
「臣等遵旨！」工部上下連忙齊聲應道。
待侍衛將馬興旺二人送走之後，朱由校站到眾人身前，環視一周，沉聲道：「早在先皇祖時就准了的旨意，工部竟敢瞞了不發，倘若朕今日不親自來查，這事還會一直瞞下去。」
「陛下，臣確實不知道有此旨意，臣上個月才剛出任尚書一職。」工部尚書黃克瓚跪在地上連聲叫冤。
「臣等也不知啊，求陛下明察！」自尚書以下，不斷有人張口鳴冤。
「都不知道是吧？」朱由校停下腳步，盯著工部上下一干人等，問道。
「陛下，工部主事門洞開知道，王恭廠一直是他管轄，已有七八年之久。」工部一名郎中突然指著那名長相猥瑣的主事稟道。
「陛下，臣冤枉啊！」門洞開見上官這是要將自己推出來抵罪，瞬間嚇得魂不附體。
「門洞開？你們聽聽這名字！」朱由校氣急而笑，指著門洞開，道：「來人，將他拖下去，送入昭獄聽勘！」
「陛下，臣要舉報！求陛下饒罪臣不死！」門洞開眼看就要被沒命，心一橫，索性拉一個墊背的。
朱由校揮手示意讓侍衛停下，門洞開立即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速說道：「陛下，微臣舉報本部郎中徐在中召買黃銅時私吞數萬兩公帑，不僅如此徐在中還收受硝石、硫磺商人數萬兩賄銀，此事千真萬確，請皇上明察！」
虞衡清吏司郎中徐在中想不到自己私吞公帑收受賄銀的事情被門洞開當眾說出來，竟嚇得當場暈了過去。
「來人，將二人拖出去！」朱由校再也不想看到這種互咬推卸責任的場面，大手一揮，直接命陸萬勝將二人拖出去。
「工部自尚書黃克瓚以下全部罷職聽勘，王恭、盔甲二廠及工部所轄節慎庫、戊字型檔、廣積庫，並內府兵杖局一併封鎖。」
「四川道御史、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出列。」
「臣等在」
「著你三部會同徹查弊案，從現在起將工部及內府兵杖局近十年來的賬目一併封存，一一核查，所有涉及人員，不論官位大小，是死是活，一個都不許漏過。」
「臣等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