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掌 王恭廠弊案（上）
朱由校想了想覺得王維儉的話也有道理，假如軍器局內部有規定的火藥配方，依照配方生產也不為過，於是說道：「徐卿假如覺得火藥配方有改進的餘地，可以與工部商議，依照各自的配方製作出來，然後裝入火炮中試射，最後看哪種配方威力更大，效果更好，以後就按照哪個配方生產。」
徐光啟身為禮部右侍郎，自然無法要求軍器局更換火藥配方，皇上如此決定已經是很滿足，然王維儉卻覺得徐光啟手伸的太長，正想開口爭辯，不料此時皇上話風一轉說道：「然無法按照哪種配方製作，最重要的是製作工藝要完全依照配方確定的比例來製作，如此製作出來的火藥威力才能一致。倘若每一批次威力都不一樣，將會對火器造成更大的傷害。」
「陛下所言甚是，臣完全贊同。」徐光啟沒想到皇上對火器如此了解，心悅誠服的說道。
「陛下英明，臣等也完全贊同。」工部尚書黃克瓚悄悄拉了拉王維儉的衣袖，王維儉頓時明白過來，悄悄退了下去。
「卿可懂檢驗火藥質量的方法？」朱由校轉向徐光啟問道。
「臣略懂，只需將火藥放於手心點燃，上乘的火藥燃燒時手心不會感覺到熱，或者將火藥置於木板之上點燃，上乘的火藥燃燒時煙色白且快而直，燃盡后無渣滓。」徐光啟也不推辭，一一道來。
「很好，王卿立即按徐卿所說的方法檢驗。」
「臣遵旨」
眾人正要一起去曬場上檢驗火藥，就在這時禮部右侍郎溫體仁餘光忽然瞥到那名長相有些猥瑣的工部主事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朝地窖底部看了一眼，隨後輕輕呼了一口氣，表情隨之大為輕鬆，心中一動，想道：「難道底下的火藥有蹊蹺？」，於是不動聲色的停下腳步，待陸萬勝從身邊經過時悄悄拉了一下他，低聲說道：「陸將軍，本官剛才發覺工部主事神情有異，地窖中的火藥定有蹊蹺，將軍何不派人下去從最底層再取一桶火藥上來？」
「溫大人，有何蹊蹺？」陸萬勝不解的問道。
「本官也不知，只是直覺此中定有蹊蹺。」溫體仁撫著鬍鬚，胸有成竹的說道。
見溫體仁如此肯定，陸萬勝也不再多說，隨手招過一名侍衛來小聲吩咐了幾句。
溫體仁目光轉向不遠處的徐光啟看了一眼，眼神中一絲嫉妒之色一閃而過。徐光啟今日在皇上面前如此露臉，讓同為禮部右侍郎的溫體仁心中頗為嫉妒，禮部右侍郎這個位置十分微妙，一般來說，成為禮部侍郎之後就有資格進入內閣了，如今馮銓剛剛被罷職，內閣空缺一位大學士，千載難逢的機會，萬不能被別人捷足先登。而且今日皇上突然移駕王恭廠，雖不知目的為何，但肯定不是來遊玩的，若能揪出一起弊案，定能在皇上面前留下深刻印象。
曬場上，一名兵丁搬過一張木板置於木架之上，從木桶里取一些火藥裝入紙捲成的漏斗中，隨後將火藥漏在木板上形成一條線，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火摺子吹著引燃火藥，只見「呲」的一聲，一道白線瞬間閃過，隨後升起大量白煙，空氣中也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待白煙散去之後，朱由校朝木板上看去，見火藥燃燒過後，木板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黑線，用手一擦黑線即消失不見，手指輕輕捻了捻，只有少許的渣滓留下，可見這批火藥質量還算上乘，滿意的點了點頭。
「徐大人，可還覺得滿意？」王維儉得意的瞥了眼徐光啟，笑呵呵的問道。
「雖然火藥配方略有不同，但火藥的質量仍屬上乘。」徐光啟假裝沒看到王維儉得意的模樣，雙手抱拳，誠懇的說道。
這時，陸萬勝與一名手裡拎著火藥桶的侍衛走了過來，原本一臉輕鬆得意的工部主事在看到侍衛手上的火藥桶后，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走到王維儉身邊悄聲說著什麼，溫體仁從剛才就一直留意那名工部主事，此時更加確信地窖底部的火藥有問題。
趁著眾人還在向皇上恭賀之時溫體仁悄悄來到陸萬勝身邊，朝侍衛手上的火藥桶看了一眼后，確定自己猜的沒錯，於是來到皇上面前欠身說道：「陛下，臣有個問題想請問工部右侍郎王維儉大人。」
朱由校點了點頭，不知溫體仁心裡打什麼注意，只見溫體仁轉向王維儉，抱了抱拳，問道：「王大人，工部依例每年需製作多少斤火藥？」
王維儉不知溫體仁突然當眾發問是何用意，乾笑了一聲，回道：「工部依例每年成造夾靶槍火藥十五萬斤，連珠炮火藥十五萬斤，鳥嘴銃火藥三萬斤，迅葯三萬斤，共三十六萬斤。」
「每年都造這麼多嗎？」溫體仁上前一步凝視著王維儉，問道。
朱由校也凝視著王維儉，王維儉見此情形，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額頭上開始滲出汗珠來，嚅嚅答道：「每年皆是如此。」
「大膽王維儉，你竟敢當面欺君？」溫體仁突然指著王維儉大喝一聲，將眾人嚇了一跳。
「陛下，請看這裡。」溫體仁快步來到侍衛身前，指著其手上的木桶說道：「這桶火藥是臣剛才請陸將軍從地窖底部取上來的，陛下請看，此桶上的封條寫著萬曆四十五年成造，四十五年，距今已有八年之久。既然每年都造，為何地窖中仍有八年前貯存的火藥？」
「說，究竟怎麼回事？」朱由校此時也已經明白過來，逼視著王維儉問道。
王維儉臉上早已沒了得意之色，此時已嚇得面如土色，渾身發抖，見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忽的身子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拚命的在地上叩頭，嘴裡不停的喊著：「臣知罪，請陛下饒命！」
朱由校不去管他，轉身朝陸萬勝命令道：「把這桶火藥打開。」
陸萬勝點了點頭，立即命人將木桶打開，發現木桶中的火藥早已受潮結成一塊，無法再使用。
「地窖里還有多少火藥是受潮不能用的？」朱由校此時臉色鐵青，咬牙問道。
但王維儉與工部主事等只顧跪在地上叩頭，無論怎麼逼問都回答不出，見二人如此模樣，朱由校心裡一沉，頓時覺得情況比自己預想的還要糟糕。
「將所有的地窖全部打開，一一抽檢，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給朕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