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生何處不失戀
剛打開手術室的門便滾進來一個人,我凝神一看卻是荷西,他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滿臉急切道:「秦醫生,薇薇安她怎麼樣了,她會不會死。」
我抿著嘴唇故意不說話,荷西嚇壞了,抓住我的手臂搖晃,我被搖得暈頭轉向也不想再戲弄他,遂道:「母子平安,荷西你別再搖我了。」
「真的嗎?」
荷西差點就要朝手術室裡面奔過去,我趕緊攔住他,將他推到外面的走道,「你不要急,過會薇薇安就會被送回病房。」
半個小時后薇薇安被送回病房,荷西和幾個村民輪流抱著剛出生的嬰兒看,但沒一會荷西便蹲在角落裡愁眉苦臉起來。我明白他心裡所想,這次薇薇安做手術掏空家中所有積蓄,而且還有後續的治療費這又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荷西,我這裡有些錢你先拿著用。」我從荷包里摸出幾張紙幣交給他,又拿出一個小紙包塞在他手中,接著道:「這個紙包里的錢是塞娜給的,你回去謝謝她。還有我的包中放著照相機和望遠鏡,這些東西現在我也用不著,你拿到附近的商店賣了,賣的錢你留著給薇薇安付住院費。」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忽然站起,再對著我撲通一聲雙膝跪下來,我慌忙去攙扶他,但他始終不肯起來,最後幾個村民合力幫著才把他拽起來。
薇薇安的身體底子不錯,雖然失血過多但及時地輸入新鮮血液,很快地就恢復了元氣。那醫院院長免除薇薇安的住院費和手術費,只收取基本的藥費,並且還與我約定如果有重要手術,他會去百列村來找我協助手術,我十分爽快答應下來。
我在醫院呆了三四天左右便被薇薇安催著回去,她擔心我在塞法杜的幾天會耽誤村民看病,我想著如今薇薇安病情穩定便同意回去,其他幾個村民也早在薇薇安手術的當天返回百列村。
第二天清晨蒙蒙亮告別薇薇安我便出發回來,到中午的時候經過一個小鎮,看見一家院子里有很多人吃飯,想著必是一家小飯館,恰好腹中飢餓我決定餵飽肚子后再趕路。走進院子瞧見中間井口上放著一口大鐵鍋,鍋里盛著大米飯,飯上面還澆了一層用棕櫚油煮熟的牛肉末和切碎的木薯葉子,黃黃綠綠的顏色。我瞅了半晌,院子里並沒有地方可坐,大家都蹲著或靠著牆大口吃飯,僅有的幾條凳子早被人佔據了,就連牆角的石頭也坐了人。大家都吃得很高興,聊著天,一邊用手抓起碗里的飯送到嘴裡。
看來這家小飯館的生意不錯,正想著,一位黑人姑娘便端著一大碗飯送到我面前,頓時我受寵若驚,想不到這家小飯館待客如此熱情周到,還沒點菜就已經送到嘴邊了。我趕緊接過碗,那姑娘沖我一笑,自個也取了一隻碗從大鍋里盛了飯站著吃了。
我趕了幾個時辰的路,腹中正餓,本來不習慣棕櫚油的味道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伸手抓起飯就往嘴裡送,沒幾分鐘將一大碗飯消滅乾淨。那黑人姑娘看見我吃完,想要再替我盛一碗,我搖頭拒絕了。
「這是飯錢。」我摸出錢遞給她。
她一臉驚詫地看著我,沒有去接錢,半晌道:「你不是婚禮的客人嗎?」
我被她問糊塗了,什麼婚禮的客人,看見周圍的人也在瞧我,問道:「這裡不是吃飯的飯館嗎?」
話剛說完周圍的人哄堂大笑,那黑人女孩也笑得眼淚出來,用手按著肚子道:「不是飯館,這是我家,因為鎮上有人結婚,我家就幫著給做飯,看見你進來還以為是新郎家的客人呢。」
我不禁大汗淋漓,這麼說來我蹭了人家結婚的飯席,尷尬得不知道要說什麼,那黑人女孩大約看出我不好意思,拉住我的手笑道:「走,我帶你去看看新娘,新娘特好看。」
在路上她告訴我新娘因為長得很漂亮,遠近很多男人上門去求親但都被新娘的父母拒絕,如今這個新郎家境不錯,給了女方家許多彩禮錢才娶回來。此時新郎家門前仍聚著不少人,十來個年輕的姑娘圍在一起跳舞,那黑人女孩指著其中穿著鮮艷裙子的姑娘說就是新娘。我仔細地瞧了兩眼,果然是個美人。
「你好,我是中國來的秦一諾,聽說鎮上有人結婚所以來看看,這是我送給你的賀禮,祝你新婚快樂。」我笑著走上前,將早準備好的錢塞到新娘手中。
她拿著錢只是錯愕,後來帶我來的黑人姑娘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便見她笑得花枝亂顫,跑進屋裡,末后捧了許多糖果出來放在我手裡,我也欣然接受了。
夜裡十點多鐘抵達百列村的河邊,我心情頗為暢快,早忘記河上的木橋只是用幾根粗木棒捆在一起,哼著歌一溜煙地跑了過去。在路上無聊,我已經將《綉荷包》翻譯成英文,也不知翻譯得是否正確,先按著調子唱了一遍,結果中文民歌翻譯成英文後,調子怎麼也拿不準,於是一路上反覆地練習,練得十來遍才算免費合調。我暗自揣想,翻譯成英文後,這樣明顯意思的句子難道喬治會聽不出來嗎。
村中漆黑一片,萬籟俱寂,這個時候村民早已熟睡,我強忍住就要從嘴邊脫口出的歌曲,伸手去推屋門,門並沒有關,只是虛掩著,我走了進去,屋裡黑著。
「尤麗迪絲。」
叫了幾聲沒有人答應,我推開尤麗迪絲的房門,裡面也是黑的,床上鋪得整整齊齊,尤麗迪絲並不在。我起了懷疑,這個時間尤麗迪絲會去哪裡呢,會不會是在尼古拉家。我想尤麗迪絲素日和尼古拉來往密切,是有可能在尼古拉家聊天說話。
我索性去找喬治,這幾天沒見面倒是思念得緊,出來照樣掩上門,興興頭頭地往村西頭走過去。喬治的屋裡還亮著燈,我心裡一喜,看樣子喬治還沒有睡。
夜裡的空氣帶著些清涼的雨氣,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伸手準備敲門。
「尤麗迪絲,別走。」
「喬治。」
屋裡有人在說話,頓時我愣住,手晾在半空中。那兩個聲音那麼熟悉,卻又那麼的溫柔,嘀嘀咕咕,柔情蜜意,就像兩個情侶在竊竊私語,一個要走,一個要留。我的腦中一下子空白了,喬治從未用過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也從未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在這樣的深夜裡他挽留尤麗迪絲,那意味什麼。
耳畔殘留著喬治說的那兩個字,「別走。」我就要被這兩個字震倒,這兩個字里有多少的不舍和依戀啊,可為什麼是對尤麗迪絲說。
喬治喜歡尤麗迪絲,喬治愛的其實是尤麗迪絲,並不是我。
疲憊的身體忽然支撐不住要倒下來,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不敢相信地往後退,靠著一棵木棉樹站定身體。也許是我誤會,喬治和尤麗迪絲也認識了很久,他們想聊天說話吧,我禁不住又這樣自欺欺人。
前面屋中的燈已經熄滅,沒有人說話,沒有任何聲音。
我一直傻傻地站著,胸口悶悶地像被刀子戳得疼,無力再去思考,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來得這樣迅猛又出乎意料,卻又是最沉重的打擊。
不知何時前面屋裡的燈又亮了,有人走動和說話的聲音,我趕緊挪到樹後面,只聽吱的一聲響門打開了,喬治和尤麗迪絲出現在門口,兩人親密相擁著走出來。尤麗迪絲依偎在喬治的胸膛,雙手摟住他的脖頸,滿臉的羞澀和甜蜜。喬治的手環在尤麗迪絲的腰上,下巴在她濃密的髮絲里摩蹭,他笑得十分開心。
「嫁給我,尤麗迪絲。」喬治親吻著她的額頭。
尤麗迪絲輕輕地嗯,躲在喬治的懷中,這樣的情形使我眼中火辣辣地,疼得幾乎要掉下淚來。這樣的情形我曾在夢中盼了好久,可那終究是一場虛幻的夢。
「諾要是知道我們兩個結婚,一定會替我們高興,我最希望聽到她的祝福。」喬治興緻勃勃地講。
我在樹后聽得五內俱傷,喬治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我已經痛不欲生,肝腸寸斷,我不會高興,因為我也深深地、默默地愛著他。
「喬治,我一直以為你喜歡諾,所以不敢向你表白。」尤麗迪絲的聲音很低,她睜著那雙無辜天真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喬治。
「傻瓜。」喬治低下頭吻她的唇,半晌笑道:「諾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她堅強、執著、自信、智慧,所以我一直都很敬重她,也願意去保護她,完成她的心愿。在我心中,諾是我最好的無可替代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友情才不會使我和諾的關係變質,或者受到損害。而你,尤麗迪絲,我願意將一生的愛情奉獻給你,使你成為我的妻子,永遠地愛護你。」
「謝謝,喬治,我太幸福了。」尤麗迪絲鑽進他的懷中。
我流下淚來,原來友情兩個字也是這麼傷人無形的。此時我多想衝到前面去,大聲地告訴喬治,我不要他永恆的友情,只要他也能愛我一次。或者我要去質問他,他為什麼不喜歡我,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對我那樣好。可是我終究不能去問,喬治沒有喜歡我的義務和責任,他畢竟什麼都沒對我表示過。
我疼得蹲下身體。
「喬治,我該回去了,不然讓人看見不太好。」
「我送你,尤麗迪絲。」
「不用,這麼近,喬治你早些休息,天亮后還要幹活。」
尤麗迪絲踮起腳尖在喬治面頰上輕輕觸碰,然後微笑地跑開了,喬治站在原地凝視她的背影許久才轉身進屋,頓時屋門被關緊,屋裡的燈再次熄滅了。
深夜中的雨突然撒豆子般落下來,將泥土的地面砸出細細小小的坑,水流縱橫,映出我淚流滿面的悲傷的臉。在這長久的日子裡,我與喬治經歷無數風雨,艱難險阻,甚至幾次死裡逃生,他對我關心愛護,甘冒生命危險陪我來科諾,我心裡不止數次地認為他應該對我有好感。
在西邊男孩的營地,他撲在我身上,用身體擋住康托比的鞭子和槍口;在索西烏村,他為救我,寧可自己留下來充當人質;在麗西鎮,為治療我的瘧疾,他不辭辛苦地奔波買葯;還有我被達斯捉住的那次,他單槍匹馬獨闖凱內馬的叢林……
其實,他並不愛我,並不愛的。
雨越落越大,透過薄舊的衣衫打在心口,將那顆心也淋得坑坑窪窪積滿了水,忽然想起那首《綉荷包》,縱然費盡心機翻譯成英文,可又能唱給誰聽呢,就算此時唱出來,又有誰願意聽呢。我剛張開嘴,鹹的淚和酸的雨已經灌進來。
Alittlepouchwithtwofloatingribands
Handsoverlittlelover』swaist
Littleoneforlittlelover
Waitforwaiting
Anythingelesworthtowaitratherthanmylittlelover
Givingthirlittlepouchtomylittlelover
Noreasonforthat
Littleloverwearslittlepouchwalksdownstreets
Littlepouchpleaselethimfarfor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