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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永不能放棄的承諾

  我大驚失色,頓時想到是被村民給認了出來,所以連身體也顧不得轉過去,抬起腿就朝身後蹬去,也不知蹬在哪裡,只聽到身後一聲男人的慘叫,捂在我嘴巴上的大手縮了回去。我迅速轉過頭當看清那男人的樣子時不禁呆住,這個男人竟然是前幾天在蒙蓋古小鎮被美國佬欺負的那個黑人。


  他勾著腰用手捂住襠部,面色十分痛苦,看著我說不出話來。我的腦袋轉得飛快,這個男人是索西烏村的人,該不會也是想抓我吧。他瞧著我不說話,牙咬得緊緊地,看來我那一腳正好踢中他的要害部位。忽然他的面色一滯,眼睛瞪大起來,站起身抓住我的衣袖。「你想幹什麼。」我只道這男人想要抓我,趕緊伸出手推他。


  「馬歇爾,你在這裡做什麼。」身後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轉過頭去,只見魯古姆斯沉著臉大步走過來,心裡越發緊張,搞不好馬歇爾會將我交給魯古姆斯。轉瞬間魯古姆斯已經走到我們面前,狹長的眼眸盯著我的臉不斷閃爍,好像極力在辨認什麼。


  「這是誰?不是村裡的女人?」


  「是隔壁阿金介紹我認識的南圖尼村的姑娘,我帶她出來轉轉。」馬歇爾仍是拽住我的衣袖,身體不斷往我身上靠。


  我鬆了一口氣,馬歇爾並沒有戳穿我,其實我是肯定馬歇爾認出我,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幫一個不認識的人。


  魯古姆斯盯著我瞧了一會才姍姍離去,我吐出一口氣,緊接著一旁的馬歇爾拽住我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快離開這裡,幸好魯古姆斯沒有認出你,他已經安排人守在村中正等你來呢。」


  我看著那張黝黑的臉,鄉土地般憨厚,就連眼神也是那樣的純樸,我很容易相信他的話,確實他要想害我早就把我推給魯古姆斯。我轉過頭去看被綁在木棉樹下的喬治,他仍是低垂著頭,對周圍的一切聞所未聞。


  馬歇爾像是知道我的意思,忙道:「你的朋友只是昏過去,魯古姆斯不會打死他,這要經過安第納酋長決定。你先去我家,我們商量怎麼救你的朋友。」


  「謝謝。」我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卻被他滿手的大繭和裂開的粗糙皮膚給刺痛,這是真正勞動人民的手,卻又那麼的安全和可靠,霎時我對馬歇爾充滿了好感。


  為避人耳目我和馬歇爾假裝成情侶,這樣能躲在村中隨時營救喬治。走過兩三百米路便是馬歇爾的家,屋裡只有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馬歇爾告訴我這是他的兒子,孩子的母親五年前被叛軍殺死,他一個人拼死拼活日夜苦幹才把兒子拉扯大。馬歇爾的兒子叫多莫夫,和他的父親長得十分相像,尤其當他用怯生生的小眼神躲在門背後看我的模樣。


  我伸手在衣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出幾張零票子也不管有多少一齊塞到多莫夫的手中,馬歇爾立即從他手裡搶過來又塞回我手上。當我說這是中國人的傳統習慣,大人初次見到小孩子一般都會給見面禮,馬歇爾這才千恩萬謝地接受下來。


  從馬歇爾嘴裡了解到,喬治昨晚潛入安第納酋長的家中被發現,隨後被趕來的村民抓獲,魯古姆斯將喬治綁在樹上著實狠打一頓,然後又布下人手專門等我進村準備一舉成擒。馬歇爾說,其實昨天他就在家中看見我,他膽小也不敢出來救我們。後來他聽說魯古姆斯的計劃便一直躲在村口附近阻止我進村,哪想到他剛回家喝一口水便瞧見我化裝進村,這才跟在我後面追了過來。


  我頗為鬱悶,原來我的化裝水平如此低劣,一眼就被馬歇爾瞧了出來。


  「現在魯古姆斯正等著你自投羅網,我看我們還是等到晚上見機行事。」


  我只得同意馬歇爾的意見,現在魯古姆斯正在全力戒備中,只要我接近喬治就會被抓起來,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作打算。


  此時離天黑尚有三個多小時,我決定養精蓄銳準備晚上營救喬治,忽然又想到那個勞什子的SecretSociety好奇心大起,便道:「馬歇爾,SecretSociety是什麼?我不懂為什麼看到了SecretSociety,村民就要殺死我們。」


  馬歇爾突然面有難色,道:「對不起,諾,我不能告訴你SecretSociety是什麼。」


  我十分尷尬,原以為馬歇爾會告訴SecretSociety是什麼,哪知還是吃了個閉門羹。想著等救出喬治后,我去向其他人打聽總會問出個所以然,沒準馬瑞安和馬楚主席就會告訴我。


  馬歇爾看著我,眼神十分鄭重,道:「諾,關於SecretSociety的東西你最好不要知道,它不是你所能理解的,而且也不會有人告訴你關於它。」


  我恍然地點頭,雖然馬歇爾告誡我不要碰SecretSociety,但這越發激起我的好奇心,無緣無故被戴了個冤大帽,總要弄個清楚吧。


  據馬歇爾講,魯古姆斯是安第納酋長的侄兒,由於安第納酋長沒有子嗣,魯古姆斯便可能是未來的索西烏村的酋長。關於酋長馬歇爾倒是不遺餘力和我講了許多,他說一百年前安第納酋長的爺爺來到索西烏村,當時索西烏村還只是一片荒野叢林,安第納酋長的爺爺便帶著他的幾個親戚族人開發叢林,興建茅屋,開墾農田,後來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這裡聚妻生子安家落戶,於是索西烏村人口越來越多,而最早來到這裡的安第納酋長的爺爺自然成為索西烏村的第一任酋長。


  他說,索西烏村原來有上千人口,可是自從發生內戰後不少人都拖家帶口離開,現在回到村裡的還沒有以前的一半多。他期待戰爭能夠早點結束,多莫夫需要進學校學習這樣才能改變祖輩的貧困生活。


  我環視著狹小的屋子,屋裡幾乎沒有任何的陳設,由於年久失修一側牆角已經有些傾斜,馬歇爾則用一根長木棒頂在那裡支撐牆壁。不過屋裡卻收拾得很乾凈,碗罐盤碟都擺放整齊,馬歇爾說平時他去鎮上賣棕櫚酒,多莫夫則在家中幫忙做些家務,有時還和隔壁的大嬸學編竹席。


  大約看到我有些疲倦,馬歇爾便主動勸我去卧室休息,其實那也不算是卧室,僅僅只是用一床布簾隔起來的一個小房間。


  我剛躺下去眼皮就沉得睜不開,迷迷糊糊好像睡過去,但又感覺只是半夢半醒之間,喬治站在床前和我說話,我起身去拉他,他卻又掙脫跑開了。忽而魯古姆斯又站到面前,拿著繩索向我的頭上套過來,我一掙扎不由睜開了眼。


  屋裡很安靜,但光色已經伸手不可見,儼然是天黑時候。我從草墊上爬著坐了起來,頭暈乎乎地,精神並沒因為得到休息而好轉,仍是很疲累。


  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走進來,忽然馬歇爾驚慌的聲音便傳進耳中。「諾,不好了,安第納酋長決定現在就處死喬治。」


  濃黑的夜色中並不能瞧見馬歇爾的樣子,但似乎感覺到他因緊張而顫抖的身體,我也愣住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完全打亂我營救喬治的計劃。我使命地甩頭,站起來,想要使自己冷靜,現在這個時候我不能自亂陣腳,那這樣我和喬治都沒得救。


  「馬歇爾,馬歇爾。」屋外陡然響起魯古姆斯的聲音,這正是禍不單行,我突然有不祥的預感,也許魯古姆斯已經對我起了懷疑,他可能識破我假扮曼迪族黑人婦女。


  我示意馬歇爾趕緊出去攔住魯古姆斯,然後躡手躡腳站在布簾後面凝神偷聽外面的聲音,魯古姆斯的嗓門很大,也很粗魯,因此顯得馬歇爾的聲音特別地小和怯弱。


  「馬歇爾,你老實說和你在一起的女人到底是誰?我看她很面熟。」


  「是阿金給我介紹的南圖尼村的姑娘,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


  魯古姆斯冷哼一聲,道:「馬歇爾你不用騙我,我早問過阿金,她說根本就沒有介紹南圖尼村的姑娘給你。哼哼,我看那女人很像逃走的中國女人。」


  「怎麼可能呢?魯古姆斯你在說笑話吧,她們膚色不同。」馬歇爾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把她叫出來,只要確定她不是中國女人假扮的,我馬上走。」魯古姆斯不依饒。


  我暗叫不妙,看樣子馬歇爾是不能阻止魯古姆斯進屋搜查,我必須做好逃走的準備。牆壁上有個兩尺來寬的木窗,我快步走上前去扯掉窗子的布簾,左腳向上一蹬,整個身體便都上了窗檯,然後蜷著身跳了下去。這個窗檯並不高,但雙腳落地時不幸硌在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上,右腳一滑,腳背便向外側翻過去。


  「啊。」我疼得叫出聲,爬起來跑了幾步,腳踝處有陣陣撕扯般疼痛,估計是踝關節受到損傷。


  「那女人在這裡,她逃走了。」不知是誰發現我。


  我心裡越發急,瘸起腿向村外跑去,但只是一瞬間魯古姆斯就趕了上來,毫無例外地我再次被五花大綁。馬歇爾趕來求情,卻被魯古姆斯蠻橫地推開。


  村中兩百多平米的空地聚集著數百號人,有男有女,有老人還有小孩,此刻那裡吵嚷得厲害,但看見我被押來后所有的人都禁了聲,並自覺地向周圍散開來。瞬時我看見了喬治,他被關在一個用木頭做成的籠子裡面,籠子的下面是堆放得有一米多高的粗大木柴。


  「把這個女人也關進籠子。」魯古姆斯大聲喝道。


  我被一雙孔武有力的大手給強行推進籠子,這籠子足夠的低,我剛抬起頭便撞了上去。揉著撞痛的頭部,我傻笑地望向喬治,他眼中最初有些驚愕和震驚,但隨即也釋然地笑開了。


  「諾,你是個傻瓜。」他囁嚅著失去水分的乾裂嘴唇,臉頰上的傷口因為微笑而牽扯得有些撕開,露出裡面猙獰的血肉,而那些較表淺的傷口則早覆蓋著凝固的烏黑色血漬。


  「喬治,你也是個傻瓜。」我呵呵地笑。


  「安第納酋長來了。」


  剛剛喧鬧起來的人群又變得寂靜無聲,安第納酋長精瘦的臉在火光中越走越近,直到他站在我的面前。他以一種威嚴的神態看著我們,然後又向一旁的魯古姆斯打去眼色。


  「各位村民,這兩個外國人偷窺我們神聖SecretSociety,另外他們還潛入安第納酋長家中偷竊,打傷村民,那個中國女人還假扮我們曼迪族婦女勾結馬歇爾,現在安第納酋長已經決定對他們處以火刑。」


  魯古姆斯的聲音剛落下,人群里就爆發出歡呼聲,他們不斷舉手稱頌。


  安第納擎起手示意眾人安靜,他轉過身面向我們,沉穩的語氣道:「你們雖然是外國人,但為確保本族的SecretSociety不外泄,我們唯有處死你們。不過我可以讓你們在臨死前提出一個要求,我會儘力地去滿足你們。」


  我瞧著喬治,他微笑地沖我點頭,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讓我提出這最後的要求。我充滿感激地看著他,確實在我心裡還有一件事未了,那件事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去達成。


  「安第納酋長。」我看著前面對我掌有生殺大權的老者,說不出對他是憤怒還是其他的情緒,或許這隻能說是對近乎固執到愚昧的無奈。不過我深信,面前這個精瘦的老者會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會為了一個簡單的承諾而肝腦塗地,也許我只要說出這個要求,安第納能想盡辦法替我辦到,因為在這世上還是有一諾千金信守承諾的人。


  就像安第納酋長毫不手軟地對我們處以火刑,他是一個說出永不更改的人。


  「我確實有件事想請您幫忙,在我的行李包最底下的夾層有一封信,希望您能派一個可靠的人將信送到科諾,交給百列村一個叫伊貝莎的女人,告訴她,她的丈夫穆罕默德依然深愛著她,他並沒有忘記她,這十年他一直想念她。」


  安第納仍是不動聲色,轉身對旁邊的魯古姆斯說了幾句話,便見魯古姆斯飛奔出去。沒一會他跑了回來,大口地喘著氣道:「酋長,在這個中國女人的行李包底下果然有一封信,你看看。」


  那封薄薄的甚至還沒有用膠水封口的信被送到了安第納的手中,他瞧了我一眼從信封里倒出幾張白色的箋紙,他似乎看得很快,短短几分鐘就將箋紙裝進信封。


  「伊貝莎的丈夫為什麼讓你送家書,他自己怎麼不送。」


  我凝視著安第納,精瘦的面龐上有數道像溝壑樣深的皺紋,這樣的老者一定是經歷過歲月的磨鍊和洗禮,他會比任何人都精明,當然他的信念也會非常的執著。


  「因為她的丈夫已經死了,死在北約空襲南斯拉夫的戰火中。」我想起那個無論何時都開心地笑的黑人男子,真是個樂觀的人,可是他也很固執,總想等賺到錢給他的妻子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看的衣服,衣錦還鄉,而現在,他終於不再有任何的可能回到心愛的妻子的身邊。


  人群里忽然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就連一直面不改色的安第納也微微地動容,但這僅僅只是一瞬間,他精瘦的面龐又恢復成原來冷漠而威嚴的神色。


  「諾。」喬治看著我,藍色的眼眸中有說不出的疼惜,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撫摸我的臉頰,卻最終卻握住了我的手,低沉的嗓音道:「這就你堅決去科諾的原因嗎?你好傻,你不知道科諾很危險嗎,整個獅子山都很危險。」


  我無奈地笑,道:「可是……可我答應了人呀。」是的,他們不知道,那個叫伊貝莎的女人等待她的丈夫歸來,已經整整十年的時間。


  安第納咳嗽了兩聲,揚起手中的通道:「我承認我有些被你感動,作為個人我很感謝你為一個普通的獅子山人來到我們這個戰火不息的國家,甚至跋山涉水去最危險的科諾,所以這封信我會親自替你送到伊貝莎手中,並且一字不漏地轉告你所說的話。但是你們偷窺本族的SecretSociety,我作為索西烏村的酋長有保護本族秘密的責任,希望你們能諒解。」


  「魯古姆斯,點火。」他揮下黝黑的手臂,聲音變得凜冽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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