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這算什麼
楚聞夏順著外婆的視線看了一眼天空,下意識的又看了看得到紋絲不動的背影,心裡才突然明白他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他要懲罰自己,他要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他說他不會放棄。
冷擎天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一次次回蕩衝擊著楚聞夏的視線,楚聞夏一陣愕然,而等著楚聞夏回過神來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雙陰鷙的眼睛盯著她,觀察著她,像是要逼出她的真心來。
外公一直看著她。
觸及到外公若有所思的眼睛,楚聞夏有些片刻的慌亂,不清楚剛才讓他發現了什麼,他的視線卻飄向那個方向,沉吟片刻后,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的恩怨…按理說我們老人是不應該插手你們的事情的」
背對著楚聞夏的外公轉過身來,慈祥的目光讓楚聞夏動容不已:「但是你爸活著的時候,讓外公好好的看著你,現在外公的更要看著你,誰要是欺負你外公一定饒不了他。」
外公外婆憤憤的眼光定在窗外的某個地方,先是要擊穿某人的背,楚聞夏心中一陣激蕩,跳著摟住兩位老人家,幸福地眯起眼睛笑:「你們放心,不會有人欺負我的。」隨即調皮地把臉一揚,「好啊,你們老頭老太太也沒什麼事情,看著就看著我好了,不但要看著我,將來還要看著我的小孩,就這麼定了。」
外公虎著臉瞪了楚聞夏一眼:「沒規矩。」
話雖然是這樣說著,卻沒有拉開楚聞夏環在他脖子上的手。
夜已經很深了,楚聞夏在他的小床邊百無聊賴的翻著書,整整半個小時過去了,手上的《百年孤獨》還停留在四十九頁,時間是晚上十點十五分,拉緊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一切,楚聞夏提醒著自己不要想不要看,但是卻總是覺得集中不了注意力。
湯唯賊頭賊腦的探頭進來:「聞夏姐,下雪了,冷大哥還在外面站著呢,怎麼勸也不肯去我家。」
楚聞夏茫然的點點頭:「下雪了啊…」
她打電話給湯唯勸冷擎天去他家,外面畢竟是零下的天氣,畢竟他這樣做也不見得會得到楚聞夏的諒解,會給她增添煩惱。小地方的三姑六婆都是現場直播的好手,只怕明天楚聞夏家裡就是新聞焦點。
湯唯左右的打量著楚聞夏,磨蹭的問:「姐,這冷哥做了什麼?是不是…對你…」
「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什麼啊,過了年我就十八了,你也就比我大幾歲而已嗎?」
「大幾歲也是大。」
「好好好,好男不跟女斗…」
楚聞夏淡笑了一下,實在沒有與這小夥子鬥嘴皮子的心情,轉而問:「你讓他走開的時候,他有沒有說什麼?」
湯唯憨憨的撓了撓腦袋:「冷哥奇奇怪怪的,我跟他聊了一會兒天,他說…說他在看夜景來著,額,然後他說什麼來著,哦…他說他認識一個女孩子,很喜歡在窗口邊賞夜景,透著一股憂鬱,他每次看看,總會想起一個名家說的一句什麼話,額,什麼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然後明月什麼的,然後他說這回她也要做風景的一部分,希望能裝飾別人的夢,冷哥說的太文縐縐了,反正我聽不懂。」
湯唯一臉茫然。
「是那句你站在窗口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戶,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嗎?」楚聞夏思索了半天,問湯唯。
「對對對,就是這句來著,對了聞夏姐,這首詩是情詩嗎?我一個大老爺們,聽這兩個聽冷哥念這個句子,正巧雪花嘩啦啦的飄下來,嘖嘖嘖,那個意境,就感覺冷哥是一個大情聖,聞夏姐,真該出去聽聽你勸他,你說的說不定他肯聽。」
楚聞夏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由他去吧,累了他就會走的。」
湯唯哦了一聲,撇著嘴站在門外,眼神閃爍,每次湯唯擺出這副樣子來,多半是有求於楚聞夏,等到楚聞夏用目光詢問的時候,他才嬉皮笑臉的開口:「嘿嘿,聞夏姐,你這兒有沒有情詩一類的書最好是不要太拗口的,有沒有嘛?」
「你小子又想幹嘛?」
「學冷哥唄,剛好外頭下大雪,我往莉莉家門口那麼一站,再字正腔圓地念上這麼一首驚天地氣鬼神的酸溜溜,肉麻兮兮的小情詩,莉莉還不得感動瘋了立馬嫁給我啊!」
楚聞夏被這個傢伙的鬼馬精神給逗樂了,她有些忍俊不禁:「書房靠窗那個書桌的第三層有一本席慕容的,推薦那首一棵開花的樹比較好背,而且…夠肉麻…」
湯唯雙目炯炯,飛毛腿般的沖了出去。
楚聞夏下床都踱步到了客廳,悄悄地打開了門,萬籟俱靜的夜裡,門吱嘎一聲打破了寧靜,鵝毛大雪正洋洋洒洒的從天而降,瞬間覆蓋了大地的一切浮誇,皎潔的月光,矮矮的圍牆後面那個人戴著連衣帽,身上落了一身的雪,快變成一個雪人了,他來回的走動著,那是為了活絡身體,聽到門響之後,轉過身,他們的視線隔著飄散的雪花撞上了,有那麼幾秒鐘,時間彷彿停止流動那個人的臉龐看不真切,唯有那一雙幽深似火的眼睛伴著落雪的聲音燃燒了楚聞夏有些冰冷的心,慌亂中她關上了門。
轉過身的時候,恰巧遇上了外婆拿著保溫袋從廚房走出來,楚聞夏尬的笑了笑,指指外面:「外婆,您都成諸葛孔明了,現在外面可真的下雪了。」
外婆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就連臉上的皺紋也是那麼的親切:「下雪了,這一年也真的是快到頭了,也好,該放下的放下,好好過年才是。」
外婆淺笑著離開,獨留楚聞夏一個人在黑暗中細細回味她那句該放下的放下,讓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冷擎天站在門外,楚聞夏站在門內,他們兩個都被歲月的大雪困住了。
楚聞夏只能回去睡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中間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了一陣,結果冷擎天真的入夢來,楚聞夏夢見了冷擎天被大雪覆蓋,前一秒還在對她笑,下一秒已經不見身影,眼前只剩下一望無際的浩瀚雪原,她跑啊跑啊,撕心裂肺的大喊:「冷擎天…冷擎天!你在哪裡?」
楚聞夏醒轉過來,因自己內心深處的牽腸掛肚,他分明就是在自演一出苦肉計,捏准她的軟肋,欺負她是軟柿子不是?
楚聞夏憤憤的躺下來,卻又輾轉不能睡,山裡的大雪往往都很狂野夜,一夜之後就能封住山路,實在不能小覷。
已經近乎無情的指向了子夜一點,想到外面的天寒地凍,楚聞夏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披了衣服下床去瞧一眼冷擎天是否還在固執的停留在原地。
這樣的一個男人,該讓她該說些什麼好,楚聞夏無奈的看著混沌世界中那個倔強的身影。無論冷擎天平時表現的有多麼強勢,但是在天面前,他終究只擁有一副血肉之軀,不用猜楚聞夏也能夠知道他此刻瑟瑟發抖著,正用強大的意志力抵禦徹骨的寒冷。
就算他已經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六七個小時,楚聞夏我有一種要被他打敗的無力感,他哎呀,哪是在懲罰自己,連帶著也在懲罰她,冷擎天他究竟想幹什麼?
攏了攏肩上的衣服,楚聞夏走了出門,腳踩在積雪的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冷擎天見到楚聞夏出來,並沒有露出太大的喜悅,凍僵的臉部肌肉也許已經無法流露出太多的表情,頭髮已經被雨水浸濕,貼在額頭上,衣服也是濕漉漉了一大片,沉默的身影已經在蒙蒙的暮色中,散發出一種沉鬱的味道。
雪花紛飛而下,楚聞夏和冷擎天就這樣並肩站著,最後反倒是冷擎天開了口,低沉的嗓音越發的沉重:「怎麼不撐一把傘出來?」
「冷擎天,你跟我來苦肉計嗎是嗎?你就吃准了我是個軟柿子,是不是?」楚聞夏已經氣的控制不住情緒,夜半十分,誰還有心情客套?
「聞夏,在我眼裡,你從來都不是軟柿子。」冷擎天點了一根煙,零星火星在黑暗中閃耀,隕落,消失,「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孩子,但是時至今天,再用那些所謂的苦肉計,會讓我覺得配不上你這樣心思單純的女孩子。」
「我覺得人生一直很平順,也曾經目中無人眼高於頂,所以五年前的你在我眼中,不過就是夏明亮在山裡認識的山裡姑娘,夏明亮也許僅僅是出於寂寞,一時頭昏喜歡上了你,那個時候我就這麼想,當然得認為,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棒打鴛鴦,我還是這樣寬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