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回到病房裡,葉間靠在床上已經睡著了,他身上多處燒傷和擦傷,左臂雖然骨折但幸好沒有錯位,只要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康復起來。這些都是小問題,余元元的死才是無法消失的傷痛,那個善良可愛的女孩,用最真誠的方式對待每一個人,哪怕是平常接觸不多的肖遇,都不禁被她的樂觀感染。然而就是這樣無辜的她,以那麼慘烈的方式,死在他們面前……
每每想起那個被火光吞沒的畫面,肖遇就忍不住眼眶發澀,火焰蔓延進小樓里,逐漸焚毀這個充滿罪惡的地方,也許這就是向經宇的目的,也許他一開始就不準備讓他們活著離開,不管是哪一種,余元元死了。
就在那裡,就在他們面前,無法挽回的,被烈焰吞噬。
肖遇深深吸了口氣,他不想在葉間面前表現出來,與其從其他人那裡得到消息,肖遇更希望他能自己想起來。
或許這樣,他會更加容易接受。
天早就黑了,風吹著窗子發現輕微的啪啦聲,肖遇走過去把它關上,葉間仍沒有醒,他靠在床頭,眼珠在眼皮底下忽而轉動,額頭布滿冷汗,似乎正在被惡夢驚憂。肖遇皺了皺眉,正準備叫醒他,葉間忽然睜開眼睛,像要窒息那般張嘴喘氣,神情尤其驚恐。
肖遇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放低聲音問道:「怎麼了?做惡夢了?」
葉間轉頭看向他,眼裡的恐懼像窗外的夜色一樣濃厚,他抓著肖遇的胳膊,氣息不穩的說:「我夢見……夢見炸彈爆炸了,到處都是火,我們還有元元……三個人都被大火包圍,哪兒都逃不了……」
「你自己都說是做夢了,當然就是假的。」肖遇安慰他說。
「那炸彈最後怎麼樣了,我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葉間按著額頭,糾結的說,「我記得你把它拆下來了,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
他越想頭就越疼,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十分痛苦,肖遇抓住他的手說道:「醫生說你傷到了頭部,需要靜養,這些事以後你會想起來的,現在先好好休息吧。」
「元元呢,元元她在什麼地方?」葉間抬眼問道。
「她……」肖遇無法回答。
「我知道了,她現在肯定還在陳家,陳哲和陳前坤都失蹤了,她得留在那裡幫忙料理家事,對吧?」葉間眼裡帶著期待,想要得到肖遇的承認。
肖遇心頭一怔,隱約感覺到了什麼:「阿間,你……」
「對了,我都還沒問你案子查得怎麼樣,有兇手的下落嗎?」葉間顧自轉移話題。
「齊隊長和譚警官正在調查,順利的話明天就會有結果。」肖遇應道。
「那向經宇的身份呢,你們查了沒有,他的殺人動機是什麼?」葉間以他一貫好奇的語氣問道。
「這需要等他被抓捕歸案才能知道知道結果。」肖遇始終眉頭緊鎖,他看著若無其事的葉間,眼神里充滿擔憂。
「他這人還真是挺能耐的,神不知鬼不覺殺了這麼多人,連老奸巨滑的陳前坤都沒有倖免。說真的,就憑他倆的深仇大恨,陳前坤現在還活著嗎?」葉間顯得對案子很有興趣,不等肖遇回答,他又接著說道,「我一直就覺得陳前坤不是好人,你沒看他那雙眼睛,賊光溜溜的,他到底幹了什麼缺德事,能惹來這麼大仇家?」
他一直被關在地下室,所以還不知道事情經過,肖遇大致說了一下,當然也包括陳哲的所做所為。葉間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陳哲就是這種人?」
「向經宇的殺人動機應該也跟這個有關。」肖遇沒有再去了解接下來的事,但從對話里可以聽得出來,仇恨的種子早在十幾年前就埋下了,現在只是到了已經可以收穫果實的時刻。
「你剛才說齊隊長和譚警官負責調查這起案子,那你是不準備插手了?」葉間再次把話題岔開,他似乎就是在刻意迴避著什麼。
肖遇看了他許久,低低嘆氣一聲,終於還是順著話題回答道:「因為我現在還在停職。」
「說到這個事我就一肚子火!」葉間拍著床鋪義憤填膺的說,「他們那些當官的,不辦實事也就算了,怎麼還凈給老百姓拖後腿?你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端了那麼大個毒瘤,他們竟然還找了個理由停你的職?等哪天我非得找到他們見利忘義的證據,讓他們個個都被送進去吃牢飯!」
「就憑你那台二手相機?」肖遇說。
「欸欸,別看不起人啊,你現在失業了,沒準將來還得靠我養活,到時候那台相機可就是咱倆的生活來源。」葉間得瑟的說。
肖遇啞然失笑,神情里卻沒有一點輕鬆,他說道:「離天亮還早,你再睡一會吧。」
「那你呢?」葉間緊張地問。
「我就在這裡陪著你,哪兒也不去。」肖遇溫柔的說。
葉間重新在床上躺下來,他看著被燈光照得白花花的天花板,怔怔說道:「肖遇,我們都平安無事對不對,誰都沒有出意外,對嗎?」
「阿間……」肖遇聲音一哽,沒辦法回答他。
「肯定是這樣的,炸彈已經被拆掉了,我記得很清楚,我們沒有事,大家都還好好的……」說著說著,葉間緩緩閉上眼睛,他真的非常累了,很快就再次睡過去。
肖遇替他蓋好被子,走出病房,輕輕將門掩上。樓道里那麼安靜,他失神的靠在牆上,高志尚提著幾盒食物走來,見狀說道:「隊長,阿間醒了嗎,我剛才下樓買了點吃的。」
「有煙嗎?」肖遇問道。
高志尚愣了一下,從兜里掏出打火機跟煙遞上去。肖遇接過來,走到窗戶邊點燃一根,深深吸了口,他的視線望向夜色深處,神情里充滿痛苦。
「隊長,你怎麼了,是不是阿間出了什麼事?」高志尚擔憂的問。
遠處的神仙灣在夜色中融為一團模糊的影子,肖遇沉默著,手中的煙靜靜燃燒,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就這樣過了許久,才說道:「他什麼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