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坐在床邊一夜沒有睡,半夜的時候葉間高燒不斷,他用酒精擦拭他的身體來降溫,大概是藥物起了作用,等天亮的時候葉間的體溫已經在在正常範圍值內。雨還在下著,雖然已經小了許多,但仍淋淋瀝瀝沒有要停的意思,葉間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他動了動,緩緩醒轉過來,看見坐在床邊的肖遇,張嘴想要說話,但高燒讓他身體過度脫水,喉嚨幹得沒辦法發聲。
肖遇扶他坐起來,倒了杯水喂他喝下,問道:「感覺好受點沒有?」
「頭很疼……」葉間摸摸腦袋,艱難地說。
「後腦勺腫了那麼大一塊包,你能撿回條命已經算不錯了。」肖遇故作輕鬆的說,然而天知道他昨夜有多麼焦慮,守在床前連一刻都不敢離開。
「那會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葉間居然還笑得出來。
「你是要活到壽終正寢的。」肖遇說道。
「那可不,咱倆還得買房車週遊世界呢!」雖然頭痛欲裂,渾身難受的不行,但只要看到肖遇在身邊,葉間就沒來由安心下來。肖遇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從藥箱里拿了顆退燒藥:「你的燒還沒有退,再吃一顆葯吧。」
葉間聽話的吞下去,他能看得出來肖遇的疲憊,那雙眼睛通紅通紅的,是熬了一夜的證據。他往旁邊挪了挪,然後拍了拍床鋪看著肖遇,意思再明顯不過。肖遇和衣躺下來,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葉間靠在他懷中,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昨天晚上我在圍牆外面遇見了陳靜,她好像很害怕,我本來想向她解釋的,但是有人突然從後面打了我一下……」
「有沒有看見他的樣子?」肖遇已經猜到是這樣。
「當時天太黑了,什麼也看不清,但是從身形輪廓來看,應該是個男人。」葉間說道,「我覺得他這樣做是為了保護陳靜,但相比起我,陳靜似乎更加害怕他。」
「你怎麼會去那個地方?」肖遇問道。
「我迷路了,不知不覺就走到那裡,然後聽見裡面傳出女人的慘叫聲,我想去看看怎麼回事,但怎麼也沒有找到入口。那圍牆裡面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葉間問道。
「是主宅的後院。」肖遇的眼神沉了下來。
「主宅?」葉間一時沒明白過來。
「這座莊園的主人是陳前坤,那裡就是他的住處。」肖遇說道。
葉間一驚,從他懷裡抬起頭:「那怎麼會有女人的慘叫聲?」
「你確定沒有聽錯?」肖遇問道。
「一開始我也以為是聽錯了,但周圍那麼安靜,我總不能憑空產生幻聽吧?」葉間篤定地說道,「而且看陳靜的樣子,她應該也聽見了,當時在圍牆裡面,肯定正在發生某件可怕的事。」
他的臉色還很蒼白,眼中卻煥發出蠢蠢欲動的興奮,肖遇一把將他拉回懷中,無奈地說道:「你現在是病人,就不能安心養病嗎?」
葉間確實渾身沒有力氣,但還是按耐不住:「肖遇,你不覺得陳宅很奇怪嗎?陳前坤也好,陳靜也好,甚至連陳哲陳泰,都好像藏著無數秘密。」
肖遇早就有這種感覺,他們兩家雖然是世交,但發展到現在已經很少見面,剩下的就是一些禮節性的來往。陳家本來就是個很傳統的家族,他們男尊女卑,而且陳前坤的控制欲很強,在外界眼裡這就是一個獨裁的小王國,如果他反對陳哲的婚事,那麼有一百種方法能讓陳哲妥協,所以肖遇並不認為余元元能嫁進陳家是因為祖訓的關係。
他沒有跟葉間說這些,只道:「你不是一直都認為有錢人的世界很難理解嗎,怎麼,現在有興趣研究了?」
「誰有興趣啊,我這是在擔心元元!」葉間說道,「我老感覺這地方前有狼後有虎的,元元一個人留在這兒太不安全了。」
「所以你暫時不打算離開?」肖遇眉頭一皺,他本來是想等葉間身體康復后就走。
「當然不啊,我要是走了,誰來保護元元!」葉間已經忘了自己剛剛死裡逃生,「這裡剛剛發生命案,角落裡又不知藏著什麼人,我怎麼放心把元元留在這兒,好歹也得等她一塊走。」
「那你自己呢?」肖遇問。
「我沒事啊,不就是腦袋挨了一棍子嗎,等下回再遇見他,我肯定能把他抓住!」後腦勺還漲痛的厲害,葉間已經在考慮怎麼樣能一雪前恥。
「我是問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安全?」肖遇雖然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並不喜歡葉間每次都忘了考慮自己。
「你不是在這裡嗎,我很安全啊!」葉間脫口說道,語氣里滿滿都是自信。
肖遇啞然失笑:「如果我走了呢?」
葉間笑眯眯地回答:「你不會的,而且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所以你要負全責。」
如果不是看在他還生著病的份上,肖遇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但是現在他只能無奈地說:「你倒是挺會算計我的。」
「這不叫算計,這叫信任。」葉間躺在他旁邊,看著天花板說,「我以前都是一個人,餓了就煮碗面,病了就買點葯,有活就出門,沒活的時候就做兼職,不管去哪裡在做什麼,就算是一整夜都睡在路邊,也不會有人知道。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已經有你了,如果我沒有回來,你一定會來找我的,對嗎?」
說著他轉頭望向肖遇,發現肖遇也正看著自己,那雙深邃的眼神里即有意外也有深情,葉間挺不好意思的:「你是不是覺得我說這些話特別矯情啊?也對,一個大男人說這些確實讓人起雞皮疙瘩,你就當沒聽見吧!」
「我答應你。」肖遇握住他的手,像誓言一般說,「不管你在什麼地方,我都會來找你。」
葉間愣了一下,眼眶不由得一熱,他轉身過去抱住肖遇的胳膊,把頭埋在他肩膀,什麼話也沒有說。肖遇輕拍著他的背,低聲說道:「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吧。」
雨還在下著,窗外傳來淋淋瀝瀝的聲音,葉間迷迷糊糊的睡去,恍惚中還能感覺到肖遇自始至終都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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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了,葉間睜開眼睛看到的人不是肖遇,而是余元元,她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正神情專註地盯著他,見到他醒過來滿臉都是欣喜之色。
「阿間,你感覺怎麼樣,身體還難受嗎?」她關切地問道。
燒似乎已經退了,葉間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只是腦袋還在隱隱作痛,他怕她擔心,若無其事的說道:「睡了一整夜,早就已經沒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肖大哥抱回來的時候真把我嚇壞了,怎麼叫你都沒有反應,醫護車也進不來,幸好莊園里一直備有應急藥物,要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余元元想起這件事還覺得后怕,「你昨晚上燒得特別厲害,精神都迷糊了,是肖大哥一直在照顧你,要不是剛才出了事,他也不會離開的。」
「剛才出了什麼事?」葉間緊張起來,腦海里浮現盧寶茜的死。
「昨晚雨下得很大,把路給衝垮了,阿哲跟肖大哥去了解情況了。」余元元說道,「陳泰本來執意要開車離開的,但是現在山體還很危險,很容易發生滑坡,為了這事他們兩兄弟還爭執了幾句,陳泰連午飯都沒有過來吃。」
「看來這位陳二少爺確實不怎麼喜歡留在這裡啊。」聽到是這些小事,葉間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們搞藝術的,總喜歡特立獨行的生活,莊園每天都按部就班,我想他可能不習慣吧。」余元元能理解那種心情,她已經盡量讓自己去迎合陳家人,但仍然要受到者多挑剔,陳泰雖然總是擺著一張臉,但對她至少還是客氣禮貌的,從來沒有為難過她。
「那你呢,你習慣嗎?」葉間問道。
「我還好呀,有阿哲在呢,他會幫我擋著的。」余元元故作輕鬆的說,事實上陳哲有他自己的顧慮,自從來到莊園后,他對她的要求也比從前多的多,只是這些事她從來沒有跟葉間提過。
「我還是個病人呢,你別在我面前灑狗糧啊!」葉間擺著臉說。
余元元撲哧一聲樂了,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他們回來估計還得一段時間,你睡了這麼久,應該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我讓廚房去做。」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葉間還真感覺飢腸轆轆,他摸著肚子說:「現在你就是給我兩個大白饅頭,我都能吃出魚翅的味來。」
「那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臨出門的時候,余元元又不放心的回答叮囑道,「肖大哥說過的,要看好你,你千萬別亂跑啊!」
在葉間的再三保證下,她才放心離開。房間里的空氣有點悶,葉間下床推開窗戶,連下了一整夜的雨,空氣很潮濕,吹過的風明顯帶了涼意,葉間大病被愈,被那陣冷風一吹,忍不住抖了抖。
如果不提那些奇怪的事,這裡的風景真的很好,放眼望去都是翠綠翠綠的顏色,每座宅子看似獨立,卻又息息相關,與周圍的樹木相得益彰,似乎是經過特別設計。葉間低頭向下看去,傭人正在清理昨夜被雨打濕的樹葉,陳泰沿著小路走過來,他的腳步很快,對傭人的駐足行禮視而不見。
而另一邊,許雪茹正帶著陳靜散步,三個人就這樣相遇在路中間,陳靜下意識躲到許雪茹身後,葉間看不見陳泰的表情,但從他轉身欲走的動作來看,顯然不想碰到這對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