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間的心情比剛才更加低落,連逛園子的心思都沒有了,他垂頭喪氣回到房中,蒙頭準備大睡,但是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完全沒有睡意。他一骨碌從床上翻起來,頭髮亂糟糟的,配上黑黑的眼眶,使他看起來像是跟人幹了一架般。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他還以為又是陳家的傭人,結果站在門口的人居然是余元元。平常都素麵朝天的余元元化著精緻的妝容,原來的黑長直也燙成微卷,看起來更多了幾分成熟,葉間很高興:「元元,你怎麼有空過來?」
「阿哲在宴廳里準備明天的壽宴,我沒什麼事,就想找你聊聊天。」雖然換了一幅裝扮,可一開口說話依然是那個活潑外向的余元元。
「你這個未來的陳家長媳不用去幫忙?」葉間開玩笑的問。
「連你都要拿這個取笑我嗎?」余元元不滿的說。
「不是取笑,是祝福,我們家元元以後可是名門望族家的媳婦,再也不用看老闆臉色打工了。」葉間一臉認真的說。
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余元元還是眼神一黯,低落的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還是像從前那樣上班下班,雖然掙得錢不多,但至少那是我想過的日子。阿間,我從來沒有跟家裡人提過這些,但是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對的,我想做的是自己,是余元元,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你呀,這是婚前恐懼症了!當年是陳哲追的你,也是他執意要娶你,要真說誰是誰的附屬品,那也該是他!」葉間故作輕鬆的安慰她。
「阿間,你知道陳家為什麼會答應讓阿哲娶我嗎?」余元元抬頭問道。
葉間確實疑惑過,因為他們的家境實在相差太遠,而陳家的門風又這麼嚴。但他卻只是笑道:「這個當然是因為我們家元元溫柔賢淑,乖巧聽話,想讓你做兒媳婦的人從濱江頭排到濱江尾,他們怕別人捷足先登,當然得先把人定下來啊!」
余元元撲哧一聲笑了:「你真會胡說八道。」
「誇自家妹妹我還客氣什麼!」葉間挺起胸膛自豪的說。
余元元嘆氣一聲,說道:「雖然阿哲沒有提過,但我其實早就知道了,陳家並不喜歡我,之所以同意我們的婚事,是因為阿哲說如果他們不答應,他就絕不會娶別人。陳家有個規矩,就是長子必須在三十歲之前結婚,要不然就會給家族帶來厄運,所以我們的婚事,不過就是因為這個規矩。」
「那也是陳哲堅持的結果,如果他向家裡人妥協,你們也沒辦法走到這一步。」葉間說道。
「我知道,所以不管我在陳家遇見什麼事,都只能忍下來。」余元元看著他說,「這樁婚姻已經不是我跟阿哲兩個人之間的事了,它關係到整個陳家的榮譽,不管我做什麼,都必須要先考慮到陳家。」
她的臉龐被化妝品修飾的精緻而美麗,但是葉間卻再也看不到從前的光芒四射,那個眼晴里總帶著光彩的余元元,彷彿已經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而站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個人。
「元元,這是你想要的嗎?」葉間猶豫地問。
「阿哲愛我,為了我他不惜跟整個家族對抗,我不能辜負他。」余元元把那抹垂下來的髮絲別到耳後,微微一笑說道,「只要有他在我身邊,我想我可以應付這一切的。」
葉間看著她許久,才問道:「那你覺得你現在幸福嗎?」
余元元笑了一聲:「阿間,你怎麼也文縐縐起來了,幸不幸福這種事,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阿哲他對我很好,我相信他在以後也會一直這樣。」
「那就好。」葉間輕嘆一口氣。
「我得回去了,免得一會阿哲找不到我,」余元元看了眼時間,站起來說,「這層樓每天都會有傭人值守,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就直接找他們。」
「這還沒進門呢,就開始擺起女主人的架子了?」葉間玩笑的說。
余元元臉一紅:「我是怕你不習慣。」
「放心,我在這兒就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差不多,能有什麼不習慣的。」葉間說道。
「也對,而且還有肖大哥在,那我走了啊。」余元元朝他揮揮手,葉間送他出門。肖遇那間屋子的房門仍然關著,不知道他回來沒有,想到他早上那些話,葉間心裡頭就憋的慌。
他深深嘆了口氣,正準備回房時無意中看見一道人影從旋轉樓梯下閃過,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從裝扮來看,似乎是……盧寶茜?
她的客房在另一層樓,來這裡幹什麼?先前聽她提起余元元時處處都充滿敵意,難不成是跟著余元元過來的?
葉間放心不下,緊走幾步追上去,盧寶茜在樓梯上走得飛快,從上而下能清楚看見她揚起的裙擺,這更讓葉間確定她剛才在偷聽他們說話。盧寶茜一路小跑躲到一名男佣身後,指著葉間叫道:「這個男人在追我,你們快攔住他!」
葉間停下腳步,那名男佣警惕地看著他問:「葉先生,您找盧小姐有事嗎?」
「我……」葉間是擔心她添油加醋陷害余元元,所以才不由自主跟上去,也沒有仔細想到底該怎麼做,沒想到居然被盧寶茜惡人先告狀,他就算想解釋,也找不到話。
「剛才我本來想去找雅寧姐聊天的,他突然就從房間里衝出來追我,簡直太可怕了!」盧寶茜一臉害怕的指責他。
「我想陳家沒有限制我的自由,難道我連下樓到院子里走走的權利都沒有嗎,這裡只有這條樓梯,盧小姐又憑什麼說我在追你?」葉間今天的心情差得很,說出來的話也絲毫不留情面。
「你別在這裡狡辯,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盧寶茜盛氣凌人的說,「你要不是別人居心,幹嘛一見到我就追出來?我堂堂盧氏集團的大小姐,難不成還會冒著有損名聲的危險在這裡誣衊你?」
她確實沒有理由這麼做,而葉間確實也在追她,但她如果不是別有居心,就不會倉皇逃跑,更不會在這裡惡人先告狀。他今天憋了一肚子火,當然也沒有什麼好臉色:「既然是堂堂盧氏集團的大小姐,怎麼還會躲在門口聽人說話?」
盧寶茜還以為他不敢提這事,一聽就炸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偷聽誰講話了?」
「心知肚明的事我沒必要多說,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最好什麼都不要做,否則我不會放過你。」葉間挑了挑眉,神情冷漠。
「就憑你的身份也配在這裡教訓我!」盧寶茜氣得臉色通紅,也不躲在男佣身後了,直接跳起來指著他,「像你們這種等級的人,連進入陳家的資格都沒有!」
「有沒有資格,好像不是由你來決定。」葉間氣定神閑的反駁道。
「你……!」盧寶茜氣得七竅生煙,看見陳哲從門口走進來,撲過去拽住他的胳膊告狀,「哲哥,他欺負我!」
陳哲本來正在宴廳里安排明天的宴席,接到傭人的電話后才趕過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相比起盧寶茜的一臉委屈,葉間卻是面無表情。陳哲看了他一眼,輕拍著盧寶茜安撫她:「你應該是誤會了,阿間不是這樣的人。」
「哲哥,我們兩家裡多年的世交,你現在怎麼還幫著外人說話啊!」盧寶茜跺腳道,「明明就是他想對我圖謀不軌,要不是我及時發現,或許現在就……就……」說著她輕咬了下嘴唇,顯得萬分委屈,接著說道:「哲哥,這世界上什麼人都有,我們所處的社會和他是不一樣的,讓這樣的人留在陳家,實在太威脅了,你快讓他走吧!」
「寶茜,你冷靜一點,我了解阿間,這一定是個誤會。」陳哲再次解釋道。
「就因為他是余元元那邊的人,你就這樣偏向他嗎?那我呢,我們從小就認識,你還說要永遠保護我照顧我,現在有人這樣欺負我,你卻管都不管,哲哥,你太過份了!」盧寶茜紅著眼眶說。陳哲面色尷尬,替自己解圍:「正因為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所以才相信這只是一個誤會。寶茜,明天就是壽宴,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忍不一忍好嗎?」
盧寶茜抽泣兩聲,勉為其難的說:「那你讓他給我道歉!」
陳哲為難地看向葉間,他相信葉間的為人,不可能做出盧寶茜所說的那種事,但如果他不道歉,以盧寶茜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陳哲只得說道:「阿間,明天是我父親的壽宴,還是宣布我跟元元婚事的日子,希望你能理解……」
葉間明白他的意思,這個時候提起余元元,就是想讓他顧及到余元元的感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自嘲的笑了一聲:「我知道了。」
「那你就跟寶茜道個歉吧,我們男人本來就應該讓著她們女孩子,說聲對不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陳哲拍拍他的肩膀,順便給他找了個台階。
盧寶茜得意地仰起臉,葉間看著她說:「盧小姐,剛才是我錯了,對不……」
話還沒有說完,一隻手忽然拽住葉間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後,葉間一怔,抬眼就看著那道擋在面前的身影。肖遇的臉色很難看,投向盧寶茜的目光凌厲森寒,讓盧寶茜下意識後退,臉上再也沒有目中無人的神情。
「他不需要道歉。」肖遇響起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