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是白天，外面的陽光很燦爛，窗帘沒有拉，亮亮的照進屋子裡，可肖遇只覺得渾身像掉進冰窟窿里一樣冷，事情那麼顯而易見，幾乎可以通過這個畫本將所有都串聯起來。邵台坤之所以這麼急著帶走善志的遺體，就是害怕法醫發現善志身上有另一種傷痕！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方越澤看著他說道，「我們手裡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僅憑這一本畫冊證明不了什麼，這裡面所牽扯到的人或事比我們想像的更複雜，萬道奇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你覺得我應該放棄？」肖遇說。
「我可不敢替你做主，況且就算我說了，你肯聽嗎？」方越澤一臉認輸的表情，「你啊，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的，別說這件事現在關係到葉間的安危，就算沒有，你也不會收手。」
「這本畫冊是很重要的證據，你把它保管好。」肖遇說道。
「你要把這燙手山芋放在我這兒？話先說在前頭，出了事我可不會負責！」方越澤先把關係撇清。
「畫上這個女孩是善志墜樓的目擊證人，她叫落葉，現在她很有可能已經被帶到這個栽滿樹的地方。」肖遇沉聲說道。方越澤吃了一驚：「那她不是也有可能遭遇到跟善志一樣的事？畫上那個沒有窗戶的地方指得會是哪裡？」
「或許我已經見過這個地方。」肖遇說道。
「你說……葉間會不會也在那裡？」方越澤猜測道。肖遇沒有回答，站起來徑直往外面走，方越澤追上去著急說：「你去哪裡？現在我們手頭證據不全，你別衝動啊，免得打草驚蛇，對葉間反而更危險！」
「我知道。」肖遇雖然擔心葉間，但也不會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那你現在要去哪裡，別騙我說回警局啊！」方越澤一臉正色問。
「畫本上的醫生，就在福利院。」肖遇還記得孟嫻珍說過的話，醫務室的陸瑤就是善志的主治醫生。方越澤把心一橫，說道：「今天我豁出去了，就陪你走這一趟！」
「你的明哲保身呢？」肖遇回頭瞥了他一眼。
「那也得因人而異，咱們什麼關係，那可是十幾年的老交情！看你廢寢忘食成這樣，要是再像上回那樣倒在半路，好歹還得有個人背你回來不是？」方越澤勾著他肩膀說，「再說了，醫學上的事我不得比你了解啊，沒準還真能幫上忙！」
肖遇不置可否，這是他第四次去福利院，會依舊無功而返，還是有特殊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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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肖遇他們穿的都是便服，在進入福利院前就被保安攔住，肖遇向他出示了警官證才順利進去，就在他們前腳剛走，保安後腳就打電話聯絡孟院長。福利院里依舊平靜，孩子們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或玩耍或學習，笑聲隨處可聞，一幅和諧安樂的模樣。肖遇向一名工作人員詢問醫務室所在的位置，在得到答案後跟方越澤往那裡走去。
方越澤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院長，這樣不是更方便嗎？」
「找或不找，她都已經知道我們來了。」肖遇看了一眼周圍說。
「難不成你懷疑她？」方越澤說道，「不對呀，我記得新聞上說過『幸福之家」的院長是個有名的慈善家，當年傾其所有辦了這間福利院，在宜城可是個人見人誇的名人。」
「新聞所報道的萬道奇，也是一個口碑俱佳的善人。」雖然萬道奇沒有參與葉間失蹤一事，但肖遇並不認為他就跟福利院沒有關係。
「說得也對，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候大筆的錢財可以將一個惡人偽裝的金光閃閃。」方越澤嘆氣說道。
醫務室就在前面，門敞開著，可以看見一道人影在走動，肖遇走過去敲了敲門，那人回過頭來，神情裡帶著一絲疑惑：「你們找誰？」
「請問陸瑤醫生在嗎？」肖遇禮貌的問道。
「我就是陸瑤，你們是？」陸瑤穿著一件寬鬆的白大褂，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几歲。
「你好，我是市局重案隊的肖遇，這是我的證件。」肖遇例行公事向她出示證件，「有一件案子想請陸醫生配合我們調查。」
「是關於善志的嗎？」陸瑤猜到他們的來意。
「善志的死還存在一些疑點，據資料顯示他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曾經長期住在最後面那棟隔離樓中，陸醫生是否還記得他住了多長時間？」肖遇開門見山問道。
「大約有一年左右吧。」陸瑤想了想說道，「我是在兩年前來到這裡任職的，一開始只是實習，轉正後善志是我照顧的第一個病人。他患有間歇性精神障礙，原本情況並不算嚴重，但是一年多前他的突然加重，經常失控傷害到其他孩子，在院長的要求下才將他移到隔離樓養病。」
「他搬去那裡之後是否還是由你主治？」肖遇問道。
「我每周會過去兩次給他複診，他到那裡之後就變安靜了很多，但同時精神也變得很差，經常昏睡，可能是由藥物帶來的副作用。」陸瑤解釋道，「他服用的抗抑鬱藥物會給身體帶來一定的損害，嗜睡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隔離樓的？」肖遇接著問。
「就是今年三月份，離現在差不多半年了，院長說他通過測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搬回原來的宿舍。」陸瑤說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讓善志留在宿舍更好，隔離樓太偏僻太壓抑，對他的病情沒有幫助，所以我就同意了。」
方越澤也聽出了異樣：「這麼說他搬進或搬出隔離樓都是你們院長的意思？」
陸瑤點點頭：「對，院里的大小事情都要經過院長的同意。」
「暴君獨裁啊！」方越澤脫口說道。
「院長怎麼會是暴君，她應該是明君才對，她對孩子對員工都特別好，擔心我在隔離樓會害怕，每次都會讓邵主任陪著我。」陸瑤認真的說道。
「每次？」方越澤與肖遇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神里的訝異。
「是呀，隔離樓里住的都是帶有危險性的孩子，院長怕別人處理不了，還讓邵主任親自監管，我們每次過去都要先經過邵主任的同意。」陸瑤笑著說道。
話里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肖遇不再追問這件事，而是問道：「不知道陸醫生了不了解落葉這個孩子？」
「落葉她是我們院里最漂亮的女孩了，她今年十二歲，兩歲的時候被人扔在我們福利院門口，是孟院長將她帶回來的。」陸瑤說道，「孟院長很喜歡落葉，在發現她有唱歌方面的天賦后，還專門找人教她唱歌，還誇她的歌聲像人魚公主。落葉不及愛說話，但其實是個非常溫柔的孩子，在其他孩子都疏遠善志的時候，只有她願意跟他做朋友。」
「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嗎？」肖遇問道。
「沒有，她被拋棄的原因是腿部畸形，她的雙腿沒有發育完全，出生的時候就粘連在一起，像魚的尾巴。」陸瑤嘆氣一聲，惋惜地說道，「她長得那麼漂亮，唱歌又那麼好聽，真不知道她的父母怎麼忍心遺棄她。」
「既然這樣，她為什麼會被送到隔離樓里？」肖遇皺眉問。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是由陳醫生主治的，陳醫生剛剛去了隔離樓，你們要是想找他的話，我可以帶你們過去。」陸瑤說道。
肖遇本來並沒有抱太大希望，他沒想到陸瑤會這麼配合，甚至可以說是主動，他與方越澤互望一眼，點點頭說道：「那就麻煩陸醫生了。」
陸瑤帶上醫務室的門領他們出去，路上她說道：「福利院的孩子每一個都是特殊的，他們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身體上的問題，經常會發生各種突發事件，院長為了孩子們的安全，就會讓他們暫時搬到隔離樓里。那裡是院長花費最多心血的地方，如果沒有基金會跟公益組織的捐助，我們福利院也沒有辦法走到今天，我雖然才到這裡工作兩年，但是也很以此為驕傲。」
「看來陸醫生很喜歡這個地方。」方越澤感嘆地說。
「因為我喜歡孩子，他們都是被這世界拋棄的天使，如果可以，我想讓他們每個人都遠離痛苦。」陸瑤的神情低落了許多，「只可惜我的力量太小了，有很多事都無法做到。」
後面的話越來越輕，就連第一次見面的他們，都能聽得出來她聲音里的落寞。方越澤正準備詢問，就見一道人影迎面走來，淺灰色的短袖西裝配一條黑色短裙，頭髮一絲不苟的盤在腦後，氣質優雅，帶著職業女姓的幹練，卻又更加溫和。她微笑著，一如即往的和藹：「陸瑤，你要帶肖隊長去哪？」
「他們想去後面的隔離樓看望落葉，我正準備帶他們過去。」陸瑤解釋道。
「醫務室現在就你一個人在值班，要是有孩子受傷怎麼只？這樣吧，你回去工作，我帶他們過去。」孟嫻珍說話聲音不大，可語氣卻不容拒絕。
陸瑤看了肖遇他們一眼，說道：「院長最了解那個地方了，由她帶你們去也更方便，我就先回醫務室了。」
「麻煩你了，陸醫生。」肖遇向她道謝。
陸瑤轉身離開，孟嫻珍抬手說道：「肖隊長，請跟我來。」
他們沿著這條路越走越遠，而在他們身後，陸瑤卻緩緩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們消失在轉角處，陽光濃烈的灑在她身上，而她的表情卻像光源無法照到的陰影，沉靜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