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胸口猛得一痛,下意識踩住剎車,車子在半道停住,他只覺得心臟跳得厲害,窒息般的緊迫感傳遍全身,幾乎喘不過氣來。高志尚見他臉色對不勁,緊張地問:「隊長,你怎麼了?要不我來開車吧,我們上醫院看看。」
「沒事。」肖遇擺了擺手,「你先回局裡,我去一趟法醫鑒定中心。」
「但你這手……」高志尚放有點猶豫,對方雖然是個小孩子,但這一口咬下來幾乎啃掉半塊肉,看著都覺得疼的慌。
「等下班之後我會去處理。」肖遇沒把這個傷放在心上,他徑直去找方越澤。這個時候方越澤正在工作,肖遇在他的辦公室等了近一個小時,他才帶著一身消毒藥水的氣味走進來。
「善志的事我也不想,但是沒辦法,人家帶了劉局長簽批的文件過來,不放也得放。」方越澤知道他的來意,開門見山說道,「這裡頭有多少彎彎繞繞的關係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照這情形,你想繼續查下去估計不太容易。」
「你是想勸我就此打住?」肖遇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哪有這個份量呀,能勸得了你?況且我也沒打算勸,反正你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方越澤搖搖頭,神情顯得不容樂觀,「我是想提醒你這件案子不簡單,裡面牽扯到的人或事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你自己考慮好,看究竟值不值得這樣做。」
「我今天過來是想問你一件事,有沒有一種葯可以令人在短時間裡精神失控?」肖遇正色問道。
「葯有很多,就要看你說得短時間是多短。」方越澤說道。
「半小時到幾分鐘。」肖遇估算了下時間,這個範圍最為恰當。
「藥物的副作用都是緩慢且循序漸進的,要在這麼短時間裡令一個人精神失控,除非是含有大量興奮劑。」方越澤察覺出古怪,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
「如果將它注射在一個孩子身上,會有什麼後果?」肖遇沉聲問道。
「那得看多大劑量,微量的話會導致精神亢奮,如果過量,輕則失控發狂,重則會當場死亡。」方越澤皺眉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今天在福利院我遇見一個精神極度失控的孩子,他們稱他患有重度精神類疾病,但是從他當時的反應過來,事情沒那麼簡單。」肖遇還記得明飛那張痛苦又興奮的臉,他曾經接觸過因吸食過量毒品而發狂的人,這兩者的情況太像了。
「你是說福利院在偽造證據,想要轉移我們的注意力?」方越澤大驚。
「他也想提醒我知難而退。」肖遇冷笑一聲。
「這麼說來他們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方越澤倒抽一口冷氣。
「可惜善志的遺體已經被火化,沒辦法進一步調查。」肖遇搖搖頭,失望地說。
「我就知道他們會有這一招,所有保留了他的血液樣本,一會我就送過去化驗。」方越澤得意的沖他眨眼睛。
「善志長期服用抑鬱類藥物,血液中的藥物含量應該很高,就算檢測出來,恐怕也沒辦法證明。」肖遇沒抱太大希望。方越澤搭著他肩膀胸有成竹的說:「別人或許不行,但有我在啊,為了你,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再所不惜!」
「我今天還要吃飯。」肖遇皺著眉頭說。
「給點面子呀,咱們都是在一個浴池裡泡過澡的人了,還怕什麼!」方越澤毫不畏懼的說。
「那是溫泉。」肖遇糾正他。
「差不多都一個意思,你能明白就行。」方越澤滿臉真誠,可帶著玩味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的心。肖遇沒興趣跟他開這種玩笑,站起來說:「有結果后馬上告訴我。」
「來都來了,要不要一塊出去吃個飯?」方越澤問。
「改天吧,我先回家一趟。」肖遇說道。
「你最近轉性了啊,以前沒日沒夜就知道工作,現在一有空就往家跑,你在家裡藏什麼了?美嬌娘?」方越澤開玩笑的問。
「他住在我那裡。」簡簡單單幾個字,說出口時卻完全是另一種語氣。方越澤一怔,看著他的背影走出辦公室,許久才自嘲的笑了一聲,喃喃說道:「這次你來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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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晚了,路燈早早亮起,肖遇回到家中沒有看見葉間的身影,以為他有事還沒有回來,先去洗澡換衣服。手掌上的傷口沾到水隱隱作痛,他坐在客廳自己換藥,牆壁上的掛鐘嘀嘀嗒嗒走著,時針已經指向晚上十點,而葉間仍然沒有回來。
肖遇皺起眉頭,拿手機撥出號碼,響了幾聲后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喂——」
「你是誰?」肖遇聲音一沉。
「哇靠!等了一天終於有人打電話了,這手機是我撿來的,是不是你的呀?」聽聲音應該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語氣里還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你在什麼地方?」那股不安的感覺盤踞在心頭,令肖遇的臉色更加陰沉。年輕人報上一個地址,肖遇驅車趕過去,對方一身嘻哈風格的休閑裝扮,褲子上掛著閃亮亮的鏈條,一動就嘩啦嘩啦響,他指著馬路對面那條小巷子說:「我是在那兒撿到了,等了這麼久都沒人聯繫,我還以為是有人丟那兒不要了呢!」
手機確實是葉間的,屏保還是那張俗氣的美元圖片,肖遇把它拿在手裡,問道:「當時附近有沒有其他人?」
「沒有啊,什麼人都沒有!」年輕人說。
肖遇道了聲謝,向那條小巷走去。這裡面很黑,路燈的光芒遠遠照不到,肖遇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一隻油光水滑的大老鼠竄到角落裡,毛茸茸的眼睛骨骨碌碌盯著他。肖遇一步步走著,小巷很潮濕,地面留有明顯的腳印,他繼續向前走了一段,發現一片凌亂的痕迹。
他蹲下來查看,從附近的腳步及這些痕迹來看,當時在場的大約有四個人,而且發生過劇烈的肢體接觸。他伸手輕撫過那道抓痕,腦海里出現葉間被制住后無法反抗的畫面,他的手緊緊握起,指尖深扎進皮肉里。
是誰……是什麼人帶走了他?
葉間的電話突然響起,上面顯示出張浩凡的名字,肖遇猶豫一下,接聽起來,張浩凡在那頭急吼吼地說道:「阿間,你白天溜得夠快呀,這會在哪呢,趕緊出來吃宵夜,我請客!」
「你今天見過他?」肖遇沉聲問道。張浩凡覺得這個聲音特別耳熟,愣了片刻才想起來:「肖哥,怎麼是你呀,阿間的手機怎麼在你手裡,他人呢?」
「你什麼時候見過他?」肖遇沒有回答,繼續追問。
「今天早上呀,百盛商場有個聯誼活動,我約他過來參加,不過他中途就溜了,太不夠意思了!」張浩凡憤憤不平的說。
「幾點?」肖遇聲音冷漠。
「什麼幾點?」張浩凡反應過來,「噢,你說他幾點走的呀,十一點多吧,我那會還給他打了電話,本來都好好的,說著說著他就說有急事,我都還沒來得及問呢,他就把電話給掛了。」
「之後你們就沒有再聯繫過?」肖遇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對……」張浩凡終於察覺到異樣,著急問道,「肖哥,是不是阿間出了什麼意外?」
「現在還不能確定,我先掛了。」肖遇不再多說,掛斷電話后徑直驅車來到警局。科室里還有人值班,同事見到他很驚訝:「隊長,你怎麼過來了,有緊急案件嗎?」
「馬上聯絡交管跟路政部門,把今天百盛商場望江路段及虹南路全段的監控錄像拷貝送過來!」肖遇冷聲說道。
「現在?出什麼事了?」同事面面相覷,他們一直坐在這裡,也沒接到報警電話呀。
「馬上,現在馬上就要!」肖遇神情嚴厲,不容拒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肖遇鐵青的臉色,他們誰也不敢怠慢,立刻打電話聯絡。
肖遇回到辦公室,重重坐在位置上,葉間的手機仍然在他手上,他緊緊握著,屏幕映出眼裡那道駭人的冷光。
——不管是誰,如果敢傷害他,他就絕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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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很暗,天花板的燈泡布滿蜘蛛絲,幾隻蛾子環繞飛舞,光照的地方可以清晰看見揚起的灰未,葉間躺在那張簡易的木板床上,雙目緊閉,臉色潮紅,眉心不自覺顫動,似乎十分痛苦。華西坐在床邊,靜靜看著他,他的眼神那麼溫柔,甚至帶著笑意,好像躺在床上的人是他最親近的朋友。
狹窄的木梯上走來一道人影,他穿著非常古怪的黑色袍子,把腳都遮的嚴嚴實實,一張純白色的面具遮住臉龐,他看了一眼他們,說道:「你不該把他帶到這裡來。」
這個聲音壓抑而混濁,更像是透過變聲器發出的,華西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我們之間各取所需,你答應過,不會插手我的事。」
「他跟那個警察關係非同一般,你應該早點處理掉他,留下來只會後患無窮。」面具人站在那裡,就像來自地獄的使者。
「這件事我自己會安排。」華西冷淡的說。
「我不想惹麻煩。」面具人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可藏在後面的眼晴卻閃過冷光。
「我們現在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如果出了事,誰也跑不了。」華西並不著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那樣最好。」留下這句話,面具人轉身離開,他的腳步踩在木梯上,發現清脆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