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蘇州記憶3

  第二天，我們開著黃山的SUV直奔蘇州園林中最典型的代表——拙政園而來。


  阮慕笙對路線很熟悉，不似是個外地遊客，倒像是個蘇州本地的嚮導。


  拙政園是蘇州園林中面積最大的山水園林，總體布局以水池為中心，亭台樓榭皆臨水而建，有的亭榭則直出水中，真不愧為江南水鄉。


  池廣樹茂，景色自然，所有建築都臨水而建，形體不一、高低錯落，主次分明，突顯出渾厚、質樸、疏朗的藝術風格。


  「慕笙，這裡的荷花真美！明海可沒有開得這樣好的荷花。」我指著前面一片茂盛的荷花池興奮地說。


  「水池南岸的是遠香堂，你喜歡的話，我多為你拍幾張照片。」一身休閑裝的阮慕笙走在我身旁，話說得悠悠淡淡。


  遠香堂的池水清澈廣闊，遍植荷花，山島上林蔭匝地，水岸藤蘿粉披，兩山溪谷間架有小橋，山島上各建一亭，西為「雪香雲蔚亭」，東為「待霜亭」，景色迷人。


  「慕笙，我給你拍幾張。」我從美景中走出來，跑到阮慕笙身旁。


  而他卻搖搖頭，「拍你就好，我不太喜歡拍照。」


  我失望地咕噥著，「你長得那麼妖孽，不拍多可惜。」


  阮慕笙輕笑著，拉著我的手繼續向前走。


  遠香堂西側是倚玉軒，再向前走，有一曲水灣深入南部居宅，有三間水閣「小滄浪」，它以北面的廊橋「小飛虹」分隔空間，構成一個幽靜的水院。


  「慕笙，我多麼希望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我看著這個小小的水院捨不得移開目光，不小心說出了深埋自己心底的願望。


  我們的家。


  我想和他有個屬於我們的家。


  然而，阮慕笙卻清冷地對我說：「前面的水廊也很美，我們去那裡吧。」


  之後，我們又去了滄浪亭，未進園門便見一池綠水繞於園外，臨水山石嶙峋，復廊蜿蜒如帶，廊中的漏窗把園林內外山水融為一體。


  最讓我嘆為觀止的是全園的這些漏窗，共108種樣式，圖案花紋變化式端，無一雷同，構作精巧，獨樹一幟。


  「慕笙，我們的前輩真是心靈手巧，相比之下，我覺得自己好笨。」


  阮慕笙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漏窗再好看又不能吃，我還是覺得廚藝好最重要。」


  我笑著輕輕推了他一把，「原來你是一隻喜歡園林的饞貓。」


  「這園林的確很美，但我可能欣賞不透其中的韻味。」阮慕笙將陽傘舉在我的頭上，替我遮擋著烈日。


  「碧袖的辦公室都仿照蘇州園林風格，我以為你會喜歡得不得了。」我透過陽傘的邊緣暗自觀察他。


  果然，他長長的睫毛瞬間低垂，像兩隻黑色蝴蝶的翅膀，棲在眼瞼處，不再動。


  我們繼續向前走，他明顯沉默了好多，而我迷惑於他的沉默。


  到處都是各種形態的山石景觀，山上古木參天，山下鑿有水池，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的復廊相連。


  園中山上石徑盤旋，古樹蔥蘢，箬竹被覆，藤蘿蔓掛，野卉叢生，樸素自然，景色蒼潤如真山野林。


  著名的滄浪亭隱藏在山頂上，滄浪亭外臨清池，曲欄迴廊，古樹蒼蒼，壘疊湖石。


  「站過去，我為你拍一張。」阮慕笙指著腳邊一架小石橋。


  我照做，他說：「側身一點。」


  我又照做，他又說：「微低下頭。」


  幾經他指揮之後，終於拍完了這張照片。


  我覺得他這次有點反常，剛剛為我拍照時，他都很隨意地按下快門，也不管我的表情、姿勢有沒有美感。


  我也懶得計較，反正出來玩主要是體驗感受，又不是來拍照，主要景點留個紀念就可以了。


  但這次拍滄浪亭這張，他卻挑剔得很，為我調整了好一會兒，直到我的動作讓他滿意為止。


  我當即按了回看，照片的效果果然不錯，滄浪亭建立山林之中，像一隻正欲騰飛的燕，高踞丘嶺，飛檐凌空。


  「很壯觀，慕笙，我們合照一張吧！」我揚著臉對他說。


  我一連說了幾次，他才聽見，原來他正心不在焉，眼神望向高處的滄浪亭，若有所思。


  我把手機接上自拍桿，背對著滄浪亭，對準相機中間的聚焦框，按下拍照鍵。


  這是我們今天唯一的一張合影，我滿懷期待地按了回看。


  照片上古雅峻峭的亭子在我們的身後，我的頭偏向他的方向，對著鏡頭咧嘴笑，而阮慕笙卻眉頭緊鎖，目光憂鬱。


  或許是他累了，我看了之後雖然有些失望，卻沒有要求他重照，因為他說過不喜歡拍照，他不喜歡的事，我不會強求。


  還有，他說自己參不透這亭台樓閣的韻味，可是，他的眼睛明明望著滄浪亭出神了好久。


  就像那次在靜月灣海灘，他凝望天空上的飛機一樣，專註而孤獨，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里，不想被人打擾。


  「在想什麼？」我還是忍不住打擾了他。


  「我在看石柱上那副對聯。」他沒有移開視線，繼續凝神。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滄浪亭四周環列了五、六株數百年樹齡的高大喬木，樹旁的石柱上刻著「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的對聯。


  「嗯，我們現代人的生活都被高樓大廈和快節奏的信息網路所綁架，想來不如古人來得風雅，清風明月山水，雖然年年如一，但也應該看不倦的吧。」


  我看了對聯之後有感而發，不想阮慕笙卻看向遠處浩渺的天空，眼神空洞感傷，「誰說年年如一？其實已經不同了。」


  如果他平時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我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但在人前臉上很少有表情的他，卻在滄浪亭前感慨世事變遷，讓人有些匪夷所思。


  「不同也是正常的，蘇格拉底說過，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我拉著他的手，沿著水廊向前走。


  人間四月天，蘇州的天氣已經很溫暖，但他的手卻冰涼。


  我就那樣一直牽著他的手，不知能否暖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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